“兒子，老爸最後一次來看你了。李先生已經找到了當年的肇事凶手，可是……老爸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不會再回去了，李先生也不會再讓我到他那裏的。”
李叔把文件點燃，放在火盆裏。看著文件慢慢變成灰燼。
“我要四處去走走看吧，我想要，做一件我一直以來想做但卻沒有著手去做的事情。”願這天下，少有一些送黑發人的父母。
“我父親呢？”陽先生醒過來，在每個房間裏找了一遍，都沒有找到父親。“他不會是想不開自殺去了吧？”陽先生驚恐地想著。
王姨敲了陽先生的頭一下，“小陽你就不能盼李先生一點好嗎？”
陽先生表示很委屈，他這不也是擔心父親嘛。
“李先生，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楊先生，我兒子他……”
“令郎的狀況，我們知道的。不瞞你說，如果不是我們插手的話，他早就真的死去了。”楊都榮摸了一下懷中黑色小貓的尾巴，淡淡地說道。興許是因為大祭司身份的緣故，二十年如一瞬，他的容貌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隻是平添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魅力和氣質。
“謝謝你們，”李笙感激道。“隻是，他現在……”
“不用擔心，等他的身體好了，他自然會恢複的。切記不要告訴他這些事情，我隻是看你可憐才告訴你的。”雖然孩子都已經讀高中了，但楊榮依舊不知道什麼叫委婉和客氣。
李笙連說幾聲謝謝。然後在楊榮不耐煩的目光中倉皇離去。
“老公，我好像又懷孕了呢，”
“胡說，明明是你長胖了！”
……
李笙回到家，看到門口的灰色狗尾巴，心裏一暖，等他走近了，可那條尾巴又消失了。李笙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墨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再多的話，李笙卻是不能說了。
陽先生什麼都沒有說，隻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李笙的衣服。
李笙覺得，如今還需要為李墨情做的事情，便是處理好那個人。但是，李笙不希望兒子和那個人有任何的接觸，因此騙李墨情和王姨說自己要一個人去醫院化療，便找到了那個人。
“李笙，你這個狗娘養的！我是你大哥，你憑什麼這樣對我？”李勇見李笙出現，破口大罵道。一條狗都能進李笙的家，他這個親哥哥，憑什麼就不能？
李笙走上前，扇了那個人一巴掌：“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還有，罵我可以，別罵我媽！”說著拿起旁邊的棍子，狠狠地打在李勇身上。直到他的嘴角流出血，李笙才作罷。
“我知道，於思彤那個女人是你找來的，那，你想不想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隻有在羅小魚和李墨情麵前，李笙才能展現出他的溫情。而在其他不相幹的人麵前，他是人間的修羅，是撒旦派來的死神。
李勇頭皮發麻，愣愣地搖頭，他一點都不想聽到於思彤的事情。他曾經聽一些混混朋友說李笙是他們道上的人都不敢惹的狠角色，當初他不以為然，而今，卻是恨不得遠離這個瘟神。當初自己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想著來瓜分李笙的財產。
“父親的財產，在當時他死的時候，我已經一並燒給他了，不能燒的，我都已經毀掉了。”那個人的東西，他是一點都不想碰。“我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雙手和我的頭腦賺來的，和父親沒有關係，自然也和你沒關係。我想這一點你很清楚的，可是，你為什麼還要來尋求不屬於你的東西呢，你這……不是找死嗎？”說著一棍子又打到了李勇的頭上。
“把他送到羅老板那裏去，記得提醒羅老板，要看緊這個人了，不要讓他跑出來。”說完李笙便走了出去。
李笙的下屬眼睛一跳，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大老板的心思，不是他們能揣摩的，隻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這個叫李勇的人，錯在不該把主意打到老板頭上，這不，把自己的性命給賠了嗎？那個煤礦裏麵，可多得是他這樣的人。
‘煤老板’是時代的代名詞，而這個代名詞裏麵，包含著灰色收入的成分。
光明與黑暗相伴而生。每一個國家，總有一些見不得人的黑色地帶，
死亡都是未知的，但到了那一天，人們心裏都有一種奇怪而朦朧的感覺：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墨情，我看到你媽媽了，”陽先生睜開眼睛，便看到李笙坐在自己床頭，雙手摸索著相片裏的羅小魚。“她說，她在等著我，讓我早點去見她。”
“汪……”陽先生感覺眼睛有些發燙，他走到李笙身邊，沒有說一句話。陽先生已經感覺到了，李笙，是來和自己道別的。
陽先生覺得，父親這些年所受的痛苦，都是因為他不肯放過自己。想來媽媽早就沒有把他當初的“背叛”放在眼裏了，媽媽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隻是父親沉浸在‘媽媽一直愛著他’的假象中，覺得如果沒有於思彤的出現，他們兩人便會在一起一輩子。但這世間的事情，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父親，注定了隻能單戀著媽媽。
媽媽小魚去世的時候，陽先生唯一的感覺便是氣憤，因為母親居然扔下他和莫華娉遠走高飛了！直到長大了些，明白媽媽所說的離開是死亡，而死亡，便是陰陽相隔、永久地離開，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痛苦起來，他想起了和媽媽待在一起的很多事情。
可現在，陽先生唯一的至親要走了，又要拋下他。陽先生看著很興奮的李笙，神情有些恍惚，其實，父親早就想去見母親了吧！這麼些年，他等待的，便是自己的成長。可如今……看著自己的狗爪子，和滿身的狗毛，陽先生很愧疚，這樣的他，怎麼讓父親放心走呢。不過……李笙看起來真是一點都不擔心陽先生的問題。 想到這，陽先生莫名地感到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創傷。
“你知道嗎，小魚她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唯一不好的，就是莫華娉居然站在她身邊！哼，那個臭女人，生前霸占了小魚不滿意，死後還要纏著她！”
陽先生翻了個白眼，大佬你可別說了，要不然你死後可要被兩個女鬼追著打，不過也可能她們早就投胎去了――如果人有靈魂和轉世的話。
“不過我不會怕她的，我已經提前燒了兩百萬的冥紙和一幢豪宅給閻王爺，求他把小魚和莫華娉分開，”
“……”陽先生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覺得父親的頭上有著明晃晃的三個字：心機李。
想到那位總是運籌帷幄的莫華娉媽媽，陽先生覺得父親的願望實現不了。畢竟要論資曆的話，莫華娉與閻王爺打交道的時間更長，感情也更深厚才對，要能賄賂閻王爺的話，她肯定早就這樣做了哪能等到李笙呢。
李笙突然咳嗽了一聲，淡定自若地把沾有血跡的紙巾扔到垃圾桶裏，撐著拐杖往外麵走去。
陽先生心裏一酸，立刻跟了上去。
“父親，”陽先生忍不住叫道
“墨情，別傷心。我沒事的，我隻是去見你媽媽而已。”李笙拍了一下陽先生的頭。
陽先生沉默不語，當初，媽媽也是這樣說的：乖，我們就是出去旅行而已，你要乖乖的哦。
也許，在父親眼裏，他還是那個沒有長大、不知世事滄桑的小男孩吧。
“墨情，你能叫我一聲爸爸嗎？”李笙忐忑不安地看著陽先生。‘父親’與‘爸爸’，區別是如此地大。
“爸爸……”陽先生發現，原來，‘爸爸’兩個字很容易就能說出口的。
李笙淡淡一笑，隨後閉上了眼睛。
“王姨，我爸他是不是很開心？”
王姨點點頭，“我想，這是他二十多年來最開心的事情了吧！”
陽先生默然，他現在突然很想問一問爸爸，能不能為了他好好活著？可是注定了這句話說不出口，而且爸爸也聽不到了。
“是啊，他很開心。”陽先生輕聲說道。他們都開心，隻有他一人，承受餘下的悲傷。
王姨走上前，拍了一下陽先生的背部。這些日子在李家，陽先生沒什麼進步，倒是體重不斷地往上漲，想來這也是李笙打的主意。不管陽先生怎樣不舍，他最後的至親也離開了。
前來吊唁李笙的賓客們驚奇地發現，為李笙守靈的，居然是一條狗！前些日子在小報上稱是李笙哥哥的人，卻沒有出現。至於那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大家卻是沒有興趣去了解了。對於李笙，他們現在隻剩下同情。這人奮鬥了大半輩子，在商業場上幾乎可以用指點江山來形容。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死後隻有一條狗為他守靈，著實有些可憐。他們很想找到李笙的助理問一問這是怎麼回事，可助理仿佛知道他們的想法般，紛紛躲起來不見了蹤影。身前事，身後了，此刻他們都忘記了李笙那殺伐果斷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