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裝昏迷呢。”
耳邊響起王兄的聲音,龍祈芸拉過被子遮住半張臉,嬌羞地看著龍祈影。
“和凡人接吻的感覺如何?”龍祈影戲謔地笑了笑。
羽絨枕頭狠狠地向他砸去,龍祈影敏捷地閃了過去,坐到她床邊。
看著他邪魅的笑容,龍祈芸羞怒地坐起,瞪著他:“你去找個人親親不就知道了。”雖然這五百年來,他們見過無數情侶擁吻,尤其是這二十一世紀,隨便去一個公園,大庭廣眾下的就有人在樹下接吻,隻是……她也沒嚐試過。
龍祈影調侃著:“主動和被動是不一樣的感覺,更何況你舍得找個嫂子和你平分我呀。”
“少來。”本性隨和的王兄,在李炳辰的影響下,在她麵前變得浪蕩。沒女朋友調戲就會找她玩笑。不過,若是王兄對外人也是如此,那才讓她放心。
“炳辰呢?”龍祈芸看著窗外陽光正烈,卻不見廚師李炳辰,她問著龍祈影。
張倪倪端著一碗桂圓調蛋,殷勤道:“那家夥算自覺,去影芸上班了,”她將早餐在床頭櫃上輕輕一放,笑眯眯地看著她,“老板,你感覺好點了沒,昨天啊,真是要嚇死我們了。若是你醒不過來,大老板非把我們丟進海裏喂魚。”
龍祈影目露幽暗之光朝張倪倪輕輕一瞥,使她避之不及。
“不過還好,你並無大礙,”張倪倪拿著手機,撥著號碼,道,“打個電話與旭堯說一下,他昨天可擔心你了,李炳辰那小氣鬼就是不讓他進房間看你,他才怏怏而回。”
她都知道。隻是沒想到她“溺水”他會那麼緊張。說好聽些是他朋友,說難聽些,她是他避不開的劫。他向來將她視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花瓶,隻是工作上的關係,令他不得不接受這個“朋友”罷了。龍祈芸不語,垂著眸子看著細長的手指。若不是前有菲絮在他眼前溺水而亡,相信他也不會那麼緊張她吧。
“在想什麼呢,”龍祈影端起瓷碗,盛了一小勺,放在嘴邊輕吹,“若是還惦記著那個吻,那就去找他唄。”話語裏盡是醋意。
原來大老板還有這麼一麵,若不是兄妹,還真難相信他們倆不是戀人。女未嫁,男未娶。大老板平日裏對任何人都是冷著臉,唯獨對祈芸老板關懷備至。張倪倪不禁羞澀地低下頭去偷笑。
龍祈影回頭斜睨她一眼,森森地說道:“你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張倪倪心虛地抬起頭,忙告辭道,“小老板,我先去上班了,再見。走……走了。”若是再不離開,被大老板發現她那荒唐的想法,非把她釘在肉板上宰殺。呸!什麼肉板,她是人,不是豬!
房間中少了多話搞怪的張倪倪,倒顯得太過安靜。龍祈芸起身,從衣櫃中取出一件長裙,憋屈地瞪著龍祈影問道:“你這是要看我換衣服麼。”
龍祈影突然笑了起來:“你那身子我都看膩了,還沒大街上的姑娘好呢。”
龍祈芸放下衣服,雙手插腰,像要吃人一樣:“我現在是人!快出去!”
“快出去!”龍祈影學著她的語氣,不屑地冷哼一聲,“對所有人都溫柔,就對我這樣,不是命令就是指責,唉……”
見他把門帶上,龍祈芸快步走到門後將門鎖上。
“鎖啥,真要看,城牆也擋不住。”龍祈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笑了兩聲才下了樓梯。
龍祈芸抓著長裙,愣愣地坐在床上,過了許久才換下睡衣。
她的王兄就是那樣,其實就是一個痞子太子,偶爾正常些。隻是海族的滅亡和五百年的囚禁改變了他……若是他能對每個人都是那樣,也不會死那麼多人了。之前他常說身為龍宮日後的掌權者,就要有個王者的樣兒,不能在外人麵前嬉皮笑臉,他的重任,他的偽裝,也隻有在這原本不食人間煙火的妹妹麵前卸下。
下了樓,絕塵一動不動地站在龍祈影的身邊,直視前方,還真像個木頭。
“我回去一趟。”龍祈芸對著安靜坐著的龍祈影說道。
“嗯,”他悶悶地應著,“你還是去趟顧宅吧。”
“做什麼?”龍祈芸看著換上麵具的王兄。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笑了笑,“這次你‘溺水’收獲還真不少,相信龍珠很快就能拿回來了。絕塵,”他吩咐道,“送小姐回去,這幾天就呆在她身邊保護她。”
“明白,主人。”
觀光區,她也有好些日子沒來了。自從知了的聒噪聲響起,失去法力的身子還真難以忍受這炎熱的天氣,空調吹的冷氣又讓她覺得幹燥,隻好躲去王兄那兒。
鈴蘭比去年開得美,花瓣潔白透亮,龍祈芸摘下一朵,輕叩在掌心,順著它的紋路撫下。
“你先進去吧,我待會兒就回來。”龍祈芸看了看龍府方向。
“是。”絕塵遵命道。
走進顧家,並沒有人前來接待她。顧申平還真是他兩兄妹當成了自家人,來去自由。她沒有進過顧旭堯的房間,但也清楚那房間的一切。龍祈芸走在如漩渦的梯子上,見著趙管家抱著菲絮的照片,她疑惑地問道:“這是?”
趙管家想了想,回話道:“噢,這是表小姐。之前一直住在這裏,不過她不幸遇難了,先生讓我把照片放到倉庫去。”
龍祈芸收回停留在照片上的目光,“哦”了一聲,看著管家麵帶笑容地離開,她怔怔地看向那扇房門,雙腳卻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怎麼也抬不起來。
一個人拆照片,另一個人謊稱表小姐。她苦澀地笑了笑。若是菲絮知道,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她不安地皺眉凝視著房門。
輕叩兩聲,房中傳來顧旭堯的聲音:“進來。”
他的門把竟是那麼重,倒是先前從他窗戶溜進來的方便。
“祈芸?”這是她第一次進他房間,顧旭堯詫異地看著她,又環顧四周,確定整潔,才放心的鬆了口氣,“你怎麼來了?”趙管家也沒通報一聲,看著自己還穿著睡衣,他笑了笑。雖然之前犯神經,一身西裝一雙拖鞋的也被她看到,但這次,他居然有些緊張。
龍祈芸看著那麵光潔的牆壁,她的眸中閃過一絲憂傷,問道:“菲絮的照片……”
顧旭堯驚異地瞅著她:“你怎麼知道菲絮的照片掛在這裏。”
龍祈芸這才回過神來,不假思索道:“剛才見著趙叔了,那麼大的一副照片不掛在這麵牆上還能掛哪裏。”
說的也是,其他牆上都掛滿了國外風景攝影,也就這麵正對床的牆是空蕩蕩的。手指落在蠟像上,他深沉地吐了口氣。
“那是你和菲絮?”看著那泥像,龍祈芸問道。
二人緊緊相擁,雙頰緊貼著彼此。兩人後背還背著提琴,看上去真當對。
“嗯。”顧旭堯將它收入盒中,回憶道,“那是我們在國外念書的最後一個冬天,外國很流行蠟像,工藝又比國內好,她說想做一個做紀念。”
“……”
“那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他黯然道。
“對不起。”她的好奇勾起了他的傷心事,讓他背負的罪惡感加深一層。
“沒什麼。”他整理著一本厚厚的冊子說道。
她不清楚接下來要說些什麼,總之,她也不想把話題停留在菲絮身上。她看著那冊子,問道:“那是你的日記?”
“不是,”他隨意地翻開一頁,“這是我和菲絮之前根據其他曲子改編的,你也懂音樂,要不你看看。”他大方地遞過。
其實她根本不懂音樂,那些現代化的樂器無非是受法術的控製。龍祈芸一頁頁翻閱著,冊子微傾,一張稍厚的紙張側露,顧旭堯突然閃過一絲緊張。
那張紙並與其他紙張一樣畫著數不清的蝌蚪,而是栩栩如生的人像。
“這是……”龍祈芸看著正反兩麵自己的畫像,困惑地看著顧旭堯。
“嗯……”他半天也答不上話來,總不能說那晚一直看著她在鈴蘭叢中跳舞還偷畫。
見龍祈芸翻過紙張,看著周圍滿是媒體的畫像,顧旭堯解釋道:“那天采訪不在狀態,閑著無聊就在紙上把你畫下來了。”
同一張紙,一前一後也有一段時間了。龍祈芸將它夾回冊子裏,謝道:“畫得挺好,挺好。”
空氣像是被固體膠凝結,稠得不能呼氣。她輕咳兩聲:“我就是過來謝謝你昨天的事兒,”她看了看床上還散落著的物品,說道,“那你先整理吧,我回去了。”她丟下冊子,匆匆離開。
“祈芸小姐不再多坐一會兒麼。”趙管家門口恭敬道。
“謝謝,不用了。”
窗口,他看著鈴蘭花中央她匆忙的背影,又看著那副畫像,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剛開始她就像微風中的湖水,隻有漣漪,令人難以察覺她的喜怒哀樂。而現在,才發現她其實與普通的女孩子沒什麼區別,隻是比她們更安靜,更獨立罷了。
顧旭堯合上存放蠟像的盒子,輕歎道:“再見了,菲絮……”
這一年,他一直活在對她的愧疚中,每每在這照片前睡著,他總能看見水中漂浮著的那具蒼白的屍體。對不起,菲絮。願來世再彌補你!
龍祈芸靠著白色的大理石柱,單手緊壓著胸口。原來她也有心跳!
看遍了世間情愛,本以為已經麻木,沒想到她也會為此泛起點點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