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亮就走了。”
他還是說出這句話了，楚寧鼻子猛的一酸，嘴唇顫抖，趕緊用茶杯堵住嘴巴，假意喝茶，嗓子堵的厲害，熱茶滑入，全都被堵在了喉嚨裏。
“我知道。”她的聲音在顫抖。
睿王沒有看她，轉動手掌裏的茶杯：“我很快就會回來。”
“嗯！”她沒多說，也沒說我等你，因為她知道，她也活不長了，估計等不到他。
他要獨自去麵對生死攸關，沒有跟她說，她已經在生死線邊緣掙紮，也沒有告訴他，隻是……想到今晚或許是今生最後一別，再不可能見麵，楚寧還是沒出息的掉下眼淚。
“我讓玄九留下護你安全。”
“嗯。”
“王府的一切他都知道，本王不在的時候，有什麼不會的，問他即可。”
“嗯。”
“就沒什麼要對本王說的麼？”
楚寧終於艱難的喝掉了茶杯裏的茶，已經品不出到底是什麼味兒。
“我等你。”
簡單三個字，沒有解釋，如果我還活著，我會在睿王府等你，如果我死了，我會在黃泉路上等你，無論在哪裏，我等你。這才是全解！
“嗯！”
睿王轉頭看著楚寧：“你轉過來，看看我。”
“好。”
月光下，四目相對，便是一眼萬年。
玄九走到楚寧身後，她聽到了，她沒有反抗，脖子上的穴位一麻，陷入昏暗，可是這一眨眼的時間她就後死悔了！好像有很多很多想說的還沒說呢！
距離天亮也沒有兩個時辰，楚寧在躺椅上悠悠轉醒，看向身旁的躺椅，空無一人，已經冰涼。
他真的就這樣走了！
“王妃，王爺回邊關了。”玄九走到楚寧身前。
聞言，楚寧臉上沒什麼表情，抬頭問：“是邊關打起來了麼？”
“是！”
“什麼時候走的？”
“王妃睡著後。”
“可帶好路上的吃用了？”
“王妃放心！”
是啊，有玄字侍衛在，何時需要她這個睿王妃操心？況且，她也從來沒有為他操心過這些，到這時她才發現，作為妻子，她該給沈闊做的什麼都沒做過！她真活的很失敗！
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彌補這個遺憾了！
此時，楚寧得到了一直盤亙心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那就是睿王此次帶她來，不是來認親的，想認親，隨時都可以，何必要急於這一時，他是特意走一趟把她送來這裏！遠離京城，遠離戰場，隱身於江湖！
楚寧站起身，看著玄九：“是不是很危險？”
玄九直板回答：“王爺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這答案，很是模棱兩可！
楚寧心裏隨之咚的一聲，這個問題她昨晚就想問，但是知道沈闊絕對不會告訴她，索性等沈闊走後問玄九，如果沒什麼大事，玄九一定會實話實說，而當玄九都開始選擇隱瞞時，那就是天要塌了！
抬頭，遙望邊關的方向，楚寧心口緊縮，疼的厲害，不知是過於傷心還是什麼原因，睿王從來不會跟她說太多，她也總是選擇不問。
可是，這次她為什麼就沒多問幾句！
此時此刻，楚寧感覺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她做睿王的妻子以來，為他做的太少太少，總以為自己才是受害者，被他壓迫，收他欺淩，卻沒有注意到，她才是那個隻會享受不會付出的人。
沈闊對她的要求已經很低，不要求琴棋書畫，知書達理，身份顯赫，隻要求她順他心意，懂他傲嬌，哄他開心，這樣相處久了，她竟然理所當然認為沈闊不需要那些，卻沒有注意他的遷就，他不是對他的王妃要求低，他隻是對她要求低！
這種遺憾，今生難補！心口一陣悶痛，楚寧突感喉嚨一陣甜腥，噗的一聲吐出來，舒服多了！可是，眼前黑了，身體軟了。
“王妃！”玄九嚇了一跳，趕緊一步上前接住她！
楚寧昏死之前，憑著意誌力說了一句話：“不要告訴他……”
她吐血倒地，不要告訴沈闊！
玄九眼圈都紅了！真的沒想到，因為情，有人會吐血！
跟她一起吐血的還有一個人，蕭憶盟！馮太後用盡了辦法壓製蕭憶盟的慢性毒，卻奈何不了他已經中毒一年，而且日日都浸染在這種毒裏，根本拔不掉入了五髒的毒！
還沒到他派上用場的時候，怎麼就能讓他死了呢？馮太後簡直是要瘋！是不是天意？是不是天要作她？她什麼時候才能鬥得過蒼天！
“你給我醒一醒！”
馮太後又把一劑猛藥灌進他嘴裏，蕭憶盟很配合，直接喝了下去，看出他的求生欲，馮太後有些納悶。
“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想死？果然是個膽小鬼。”
蕭憶盟已經渾身腐爛，受盡人間疾苦，卻仍在咬牙撐著最後一口氣，毒藥和猛藥相互作用下，大大縮短了他的壽命。
已經看不清麵目的男人冷笑一聲，呸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子，在馮太後的衣服上！
看到他的樣子，馮太後惡狠狠的猙獰起來：“你是為了她才撐到現在？”
這個問題，蕭憶盟不回答，到了這一步，他已經不會跟馮太後多說一句話，不管她問什麼。
馮太後冷笑一聲，自顧自的說：“隨你怎麼折騰，反正你死與不死，我都痛快！你不死，我可以拿你去要挾睿王，你覺得那廝會為了他心愛的小王妃讓步到什麼地步？”
“反之，若是你沒撐過去，死了，你就帶著那個賤人一並下地獄！這個結果也是我想要的，一樣是我贏！”
臨死前，蕭憶盟忽然覺得他想不透了，為什麼有人明明可以活的很好，偏偏要往死路上活？
“為什麼？”他聲音艱澀，隻能發出微弱的嘶嘶聲。
“你問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蕭憶盟點頭，不得不說，他們兩個用這種方式對話久了，多少能揣測對方的意思。
馮太後冷笑：“讓睿王退步，要睿王妃的命，是我的私心！而隻有睿王府倒台，我馮氏才有機會稱王稱霸，馮氏千年門閥，卻鬥不過沈氏的一個毛頭小子，如何咽下這口氣？”
說著，她笑著轉頭看著蕭憶盟，嘖嘖兩聲：“你不覺得，於公於私這都是我最該做的麼？”
蕭憶盟懂了，卻沒什麼意見，馮太後已經瘋了，她走進自己編織的死胡同裏，完全按照自己的章程在推測這個時代，就算睿王府倒台，又跟馮氏稱王稱霸有何關係？
天下間能收拾馮氏的強大勢力多得是！果然是女人呐……頭發長見識短。
聽他不說話，馮太後得意的笑了笑，因為她這個想法就是這麼讓人無法反駁！隻要能成，她就是馮氏的功臣，名垂千古！
馮太後站起，往出走，身後突然傳來蕭憶盟稍微清晰些的聲音。
“我要見鳳歸。”
見鳳歸？馮太後站住腳，回頭看著他，皺眉。
“想要雙生蠱的秘術麼？想要，就讓我見鳳歸。”
他拋出的這個誘餌對於馮太後來說很有誘惑力，雙生蠱，可謂是世間最毒的秘術，心狠手辣之人必備！她早就想要了，奈何南陽現在落在雲崢手上，她沒地方插手。
不過，他要見雲崢做什麼？她本來有擔心的，可是看蕭憶盟現在就差一口氣的樣子，瞬間打消了她的疑慮，讓他見！就他這樣，就算雲崢和秋隱聯手，也回天無力！
“好！一言為定！”
第二日，鳳歸準時到來，見到蕭憶盟時，鳳歸急上兩步走到他身前，把脈，叫軍醫！他現在這個鬼樣子，豈不是楚寧也在遭受同樣的罪？
忙活中，蕭憶盟用帶血的手抓住鳳歸的手腕：“別忙了，來不及了，你叫他們出去。”
鳳歸緊緊咬著牙，第一次麵對一個陌生男人的生死會如此亂陣腳！他不說話，東方磊就幫他說！
“出去！都先出去！”
趕走所有人，東方磊直接將門帶上，馮太後匆匆趕來，卻被東方磊直接攔在外麵。
“太後娘娘！”
“讓開！”
“娘娘，想死就過去。”緊要關頭，費什麼話！
唰啦，侍衛佩刀架在脖子上！這下馮太後才驚訝，小小的東方磊都敢對她動刀動槍了！
屋內……
“你中毒了，活不出兩日。”鳳歸坐在蕭憶盟身前，手有些抖，就像躺在他麵前等死的是那個女人一樣。
蕭憶盟無力的點點頭：“是楚寧下的毒。”
鳳歸眉頭大皺！隨之，麵皮不可控製的顫抖！
“她想讓我死。”蕭憶盟笑一聲，隨之咳出一口血，平複後，簡單道：“也好，我也算解脫了。”
“告訴我解雙生蠱的辦法！既然你能下，別告訴我你不能解！”
鳳歸現在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可是他不能！
蕭憶盟笑了一口血：“雙生蠱，無解。”
鳳歸重重的閉上眼睛，雙拳握緊，這種無助感，讓他窒息！
“不過……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
鳳歸睜開眼睛！
“你可以為她承擔一半兒的風險，隻要你願意。”
“什麼意思？”
蕭憶盟看著鳳歸，解恨的笑：“你我，從來都是死對頭，我的話你也信？”
“你無非是想讓我死，我能接受！”
聞言，蕭憶盟撇了撇嘴，他恨透了鳳歸，不過鳳歸有這個自知之明，他還是挺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