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憶盟看了她一眼,轉頭:“來人!上兩壇好酒!”
酒上來,楚寧端起一壇:“異世能相遇,算咱倆有緣,我先幹為敬!”說完,仰頭就灌下半壇子酒。
“難受?”蕭憶盟問。
“不難受!這個世上,就算親娘都能認錯我,我夫君絕不會認錯我!”
“對他這麼有信心?”蕭憶盟的樣子很欠揍!
楚寧斜了她一眼,終於忍不住,坐在地上,抱著酒壇子,放聲大哭,一嗓子嚎出來,蕭憶盟冷不丁沒有注意,耳朵嗡了一聲,他抬手揉了揉耳朵。
哭啊,那個哭啊,哭的眼淚鼻涕一大片,那個不忍直視,蕭憶盟頭一次見到一個女人能哭的這麼髒,挪開視線,怕吃不下去飯。
忽而輕笑:“真應該讓睿王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你這麼欺負人,還得讓人家哭的好看?沒那個本事!”往最醜的哭,膈應也要膈應死你!
“好,你厲害,別哭了,別哭壞了身體。”
終於將這些日子的絕望和苦悶哭出來,楚寧擦了擦眼淚,爬起來,還在抽噎:“你餓不餓?叫人準備點兒吃的吧。”
蕭憶盟看著她的小模樣,睫毛掛淚,小鼻子通紅,臉上的淚水也和了泥,眼神卻依舊清澈見底,帶著不安又想討要吃食,如一隻無辜的小獸。
看著她,蕭憶盟忽然感覺挪不開視線。但是聲音傳了出去。
“備飯菜!”
“是!”門外下人應聲。
哭了一場,楚寧像是恢複些精神,飯桌上狼吞虎咽,蕭憶盟看著她吃,忽然感覺這麼多年他吃的都不叫飯,眼前平常的飯菜,好像真的挺好吃。
不斷給她夾菜,盛湯,又怕她噎著,倒水,拍背,一炷香過去,楚寧吃了個小肚滾圓,蕭憶盟倒是沒空吃幾口。
吃完,楚寧二話不說就趴在柴草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這些天真是累壞了!
蕭憶盟還在端著碗,女人就已經傳來綿長的呼吸聲,他轉頭看著她,突然有些納悶了,睿王怎麼會娶這樣一個女人?
該求生的時候,她隻想死,該絕望的時候,她又放鬆了,難道她不知道,已經有人用她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麵前了麼?從此以後她就無名無姓的活著,死了都不會有人注意,現在應該是最絕望的時候。
柳州,睿王府臨時行館內,表麵上一切如常,可氣壓低的令人喘不過氣來。
從礦區回來三天了,睿王平靜如常,一切照舊,用飯,就寢,看書,寫字,像是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但玄字侍衛都覺得這才是王爺最可怕的時候。
書房門口,玄七匆匆趕來,看到玄九,趕緊上前。
“皇上到了!”
玄九麵色一緊,立馬朝門口走去。現在,對睿王了如指掌的玄字侍衛都要處處小心翼翼,皇上現在來,玄九有點兒眼皮亂跳,必須提前交代幾句!
“恭迎皇上!”
沈鎮下了龍輦,第一眼就看到了玄九。
“堂叔呢?朕從礦區路過,沒見到堂叔!”
“回皇上,王爺此刻在書房,王爺最近心裏難受,皇上說話時請多留意!”
他堂叔心裏難受?他這輩子還沒見過他堂叔心裏難受是什麼表情呢,那就更等不及了,沈鎮當即擺擺手,跨步走去。
“朕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放心吧!”
玄九木著一張臉,看著沈鎮走進去,說實話,一點兒都不放心,他能說正好相反麼?
“堂叔!”
沈鎮進了門,直奔睿王麵前,站住,看了良久,也沒看出他堂叔哪裏心裏難受了,還跟平常一樣嘛,一張冰山臉。
“皇上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睿王聲音平靜。
呃,好像確實有那麼點兒不太一樣了。沈鎮往前湊了湊。
“堂叔,琴能靜心,堂叔彈琴給我聽吧!”其實他自己想彈來著,就是怕他彈完了堂叔心裏更發堵。
“玄九,拿琴!”
“是!”
琴到,睿王端坐,修長的指尖波動,一串流暢的音樂傳出,剛開始還算悠揚,到後麵,琴聲裏充滿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嗜氣,高亢之音鏗鏘而起,轉而又高音低走,雖然曲調兒也算好聽,但用琴音殺人什麼的,沈鎮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鏗”的一聲,琴弦斷,睿王起身,一派雍容,平靜,表情依舊波瀾不驚,走回到軟榻上坐好,倒水,煮茶。
玄九擔憂的看著,睿王不去提起,旁人也不知該如何進言相勸,他也知道,現在就算勸,也勸不到睿王的心裏去,若想王爺消退煞氣,必須王妃回來。
沈鎮看著那把斷了弦的古琴,眼睛直了直,轉頭看到睿王在煮茶,又趕緊賤兮兮的湊過來。
“對對對,煮茶好,煮茶平心靜氣,我還沒喝過堂叔煮的茶呢!”
轉眼,一杯茶已經放在眼前,他高興的端起,裝的很陶醉的樣子,抿了一口,結果,這一口抿進嘴,還不如喝藥呢!
苦的他眉頭直擰疙瘩!用力穩住,才沒有噴出來,勉強咽下,已經苦的直打結,默默的把茶杯放回,幹笑起來。
“煮茶什麼的,太無趣了,堂叔,我陪你下盤棋吧!”
眨眼間,棋盤擺上,三局,竟然不超過一炷香時間,沈鎮被殺的片甲不留,落花
流水,而睿王的神情,還是一樣的波瀾不驚,不喜不怒,看不出任何情緒。
琴如其人,棋如其心,玄九看了眼那把琴,再看棋麵上的殺氣騰騰,不留餘地,王爺的內心真的會像麵上這樣平靜?
剛上手就被殺的屁滾尿流的沈鎮,呆坐在椅子上,看著棋麵,吞了吞口水。
“還想做什麼?”睿王平靜的問。
這麼平靜的語氣,沈鎮竟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搖頭如撥浪鼓:“不了不了。”本來他還想過跟堂叔切磋武藝呢,現在看來……保命要緊,算了!
睿王不再說話,起身,剛走出門口,一個侍衛火急火燎的趕來,雙眼通紅。
“王爺!找到王妃了!”
這句話,就像一滴水進了熱油鍋,炸了整個行館,沈鎮激動的跑出來時,睿王身影已經不見!
一條小路上,睿王騎馬先行,馬車狂奔在後,對麵不遠處,玄字侍衛拉停馬車,睿王妃紅著眼眶,從馬車上快步奔下。
睿王翻身下馬,目光已經定在朝他跑來的小女人身上,這一眼,睿王眉頭皺起。
相比睿王,玄九他們好像更高興,急急的跑上前,恭迎睿王妃!
得到消息的其他人,也紛紛趕到,楚定,沈鎮,孫堅,東方雨,接二連三的騎馬趕到,但誰都沒有上前,去打擾睿王和睿王妃的相聚。
隻是……睿王怎麼站住不動?睿王妃朝他跑來,連手都沒有伸一下?
楚定慢慢眯起眼睛,目光挪向哭的梨花帶雨的睿王妃,越看,目光越深。
“王爺!”睿王妃撲進睿王懷裏,抱住他的腰身,又哭又笑,是源自於內心的高興和激動。
睿王緩緩抬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嘴角扯起。
“回來了就好,讓本王好好看看你。”
睿王妃太過激動,激動的讓玄九他們都有些不自然,王妃是不是有點兒太過了?楚寧死裏逃生過好幾次了,哪次都沒有這麼激動過啊!
“王爺,我好想你!”
睿王妃抱的越發緊了,睿王的眉頭也越皺越緊,玄字侍衛從驚喜中回神,紛紛看向不太對勁的睿王和睿王妃,睿王太過冷靜,睿王妃太過興奮。
眼前的一切都很正常,但畫風總感覺很別扭!哪裏別扭呢?
睿王輕笑一聲,從懷中拽出小女人,抬起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兒,很好,天衣無縫!但那迷離的眼神,如癡如醉的模樣,為何他心裏一陣陣翻起膈應?
看向她下巴上的傷口,睿王挺心疼挺心疼的緩緩道:“愛妃受傷了?”
提到這個,睿王妃眼底劃過一絲恨意,瞬息間就恢複眉眼彎彎的可愛模樣,小臉漲的通紅。
“王爺,可能會留疤呢,王爺會嫌棄麼?”
睿王笑的很輕,垂下目光,淡淡道:“怎麼會?愛妃變成什麼樣子,本王都喜歡。”
聞言,睿王妃激動的深吸一口氣,險些昏厥的樣子。睿王一把攬住她,送上馬車。玄字侍衛紛紛對視一眼,睿王妃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睿王扶著睿王妃上馬車,牽起她的手,眼神在她的手指上掃過,隨之,淡然的收回目光。
睿王妃上了馬車,睿王卻轉身騎上駿馬,大部隊開拔,回!
“姓楚的!”沈鎮高興的跳上馬車,鑽了進去。
睿王妃見到身穿龍袍的沈鎮,當即起了規矩,斂衽行禮:“見過皇上!”
誒?沈鎮笑嘻嘻起來。
“姓楚的,死裏逃生一回,你學乖很多呀!”
睿王妃的眼睛閃了閃,嗬嗬幹笑一聲:“是……是麼?可能是太累了,還未緩過來,請皇上不要見怪。”
見怪?沈鎮擰著眉頭看著她,良久,忽然感覺有些失望,姓楚的怎麼跟平日裏那些世家嫡女一個德行了?他原本還以為她不一樣呢!
想到這,沈鎮也沒心情坐在馬車裏了,在馬車前進中跳下馬車,氣衝衝的重回他的龍輦,不高興了。
睿王看了沈鎮一眼,垂下眼簾,雙目眯起危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