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三小姐那裏屬下要不要多派些人手盯著？”
“小淼回來幾日了？”謫仙鳳歸的聲音，其中帶上了孤涼的味道。
“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
“可去過睿王府。”
“從未去過，不知道三小姐這次是怎麼了，以前動不動就要往睿王府跑，這次從書院回來，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難道說……小姐已經放棄睿王了？”
鳳歸端起茶杯，輕輕抿茶，他妹妹是什麼脾氣他最了解，馮淼從記事起，先記住了沈闊，然後才記住他這個哥哥，讓她放棄她哥哥都比放棄睿王容易。
這次回來的變化，隻能說明她更篤定了她的內心，而並非放棄了，可若是這樣，楚寧與馮淼，定會有一個受到傷害。
馮淼受傷，他不喜，楚寧受傷，他也不喜，可是讓睿王把楚寧和馮淼都收入房中，那他更不喜，思來想去，鳳歸對自己冷笑一聲。
抬起眼眸，看著斜對麵半開半關的窗戶，那裏麵坐著一個男人，他深愛的女子，和他最優秀的妹妹，都栽在那個男人身上，而兩個女人終歸有一個要受傷。
嗬……世事無常，大家從小一起長大，歲月越長，越複雜了。
安然坐著的睿王，能感受到從斜對麵射過來的銳利目光，但是他直接無視了，因為某個作死的小東西，又招蜂引蝶了！
玄九看著自家主子盯著孫晟那把傘的眼神，默默吐了口濁氣，主子都有點兒草木皆兵的意思了，這日子怎麼過的這麼慢，恨不得一下就跳到九月九日去，三兩下把楚寧塞進主子的後院，看她還怎麼給主子招惹不痛快。
“那個是……”睿王眯著眼睛看著下麵，不用想玄九也知道他要問誰。
“那是孫將軍的次子，名叫孫晟。”
“孫晟……”
睿王把孫晟的名字沉吟了一遍，玄九為孫晟捏把汗。
剛剛走過一個街角，孫晟神氣活現的講他離開隔離山之後的故事，那是處處受人尊敬，時時被人誇獎啊，但是這些都是楚寧給他的，他堅決不會忘記楚大人的培養和提拔！
頭一次被人當上司拍馬屁，楚寧感覺倍兒新鮮，一路上都樂嗬嗬的。
眉眼轉動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轉頭定睛看去，沉了沉目光。
“大人？大人可是看到熟人了？”孫晟順著她的目光看，什麼都沒看到。
“就送到這裏吧，還有一條街就到了，我還有些事情，就此告辭。”
“哦，哦！大人慢走，告辭告辭。”
發現手裏的傘還在，剛想給楚寧遞上去，一抬頭人已經不見了。
跟著那人的腳步，楚寧慢慢走進了一個酒樓，店小二迎上來，立馬被銀子塞住。
“我找人。”
“好嘞！客觀您慢找！”
眼看著那個身影進了包房，楚寧跟了上去，停在包房門口，聽著裏麵的動靜，小豆包頭一次陪小姐幹怎麼刺激的事情，激動的眉飛色舞。
包房的門被關上，裏麵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相公，她是誰？”
“夫……夫人，你怎麼來了？”
聽到一男一女熟悉的聲音，楚寧靜默了，靜靜的靠在房門外，等著裏麵事情的發展。
房間裏，郭逢春正在喂懷孕的外室用飯，郭氏忽然進門，嚇了他一跳，把手裏的勺子都扔在了地上。
慌張站起來，在夫人麵前從來一身儒雅之氣的郭逢春，難得看到他這樣的神情。
郭氏雙目通紅，渾身顫抖，眼淚完全控製不住，她此刻腦子是空白的。
“相公，慶兒被萍兒害死之後，你對我說過什麼？”
“夫人，我……這……”
“你說今生今世，你隻要我一個，我們再生一個，嗬護他長大。”
郭逢春結巴了半天，一直坐在身邊看著他表現的外室婦人忽然不滿意了，氣的扔下手裏的碗，站起來。
“姐姐。”
這聲姐姐像是刺激到了郭氏，當即轉頭大喝。
“別不要臉！滾！”
外室的肚子已經很大，現在受不得半點兒刺激，當即臉色一白，嚇的跌坐在榻上，抽了兩下，開始哭起來。
郭逢春很是心疼，立馬過去將她摟在懷裏：“別動了胎氣，別哭，別哭啊。”
聽著裏麵的動靜，楚寧轉頭對小豆包耳語了幾聲，小豆包點點頭，碎步跑了出去。
裏麵的撕逼開始升級。
“燕兒，你這是做什麼！她懷著孩子！”
郭氏瞪圓了眼睛：“你的？”
“你看你這話，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別人的孩子我會這樣護嗎？”
“郭逢春，她的孩子是你的孩子，慶兒就不是你的孩子了是嗎？慶兒才死了不到一年呐！”
提到慶兒，郭逢春還是有些動容，外室婦人見郭逢春不說話了，當即上手拉住他的衣袖，抽泣著。
“郭郎，你說過……讓我們的孩子做郭府的大少爺。”
大少爺這個詞就是郭氏心頭的一根刺！當即，郭逢春一不留神，郭氏上前一步，啪的一聲甩在了婦人的臉上！
聽到那一聲脆響，楚寧抬眸。
“啊——”外室婦人一嗓子哭出來，哭的郭逢春來了脾氣。
“淳於燕！注意你的身份！”
郭氏冷笑一聲：“我是什麼身份？我是你的正房夫人！教訓不懂事的外室，不應該嗎？”
郭逢春陌生的看著淳於燕，總覺得經過了瘟疫，死裏逃生的淳於燕有些變了，以前，他說什麼淳於燕應和什麼，現在都敢當著他的麵打人了！
還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什麼都豁的出去！
“少在外麵給我丟人現眼，要鬧回家鬧去！”
“好，你跟我回去，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外室婦人死死的拽著郭逢春的衣角，無比的可憐又可悲，令人心生憐憫。
“郭郎，我肚子疼，你別走……”
郭逢春立馬緊張的蹲下，摸著婦人的肚子：“可是這裏疼？這裏疼？這裏呢？疼嗎？”
郭逢春每按一下婦人的眉頭就皺一分，臉色白一分，十足十的柔弱，心疼的郭逢春兩次將人抱在懷裏。
當著郭氏的麵！
“你先回去吧，我安頓好了這裏就回府，你想怎樣就怎樣！”郭逢春還摟著外室，心疼的幫她順著肚子。
郭氏冰冷著一張臉，淚水滑落，一日夫妻百日恩，原本也疼愛自己的丈夫，就這麼沒了……
“相公，我哪裏對不起你了？我淳於府供你讀書，護你趕考，我又不顧父親的阻攔一定要嫁與你，剛成親時你說你會用一輩子來報答我，相公……你怎麼了……”
“你別說了！”
郭逢春厲聲喝斷郭氏的話，帶著怒氣的聲音擲地有聲，聲聲砸在楚寧的耳朵裏。
“這麼多年了，我被這件事壓的喘不過氣來，我郭逢春一介窮書生，幸得你淳於二小姐看中，供我讀書，護我趕考，又委身下嫁於我，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每天都要記在心裏，為了報恩，我必須護你如寶，寵著你，遷就你，可是我早晚有累的一天！”
這是郭氏頭一次聽到郭逢春說出心裏的想法，她愣住了，沒想到自己對他全麵的愛在他眼裏成了負擔。
“相公，我沒有……我從來沒有要求你感恩這些……”
“那你現在說來做什麼？”
“我……我隻是……”
“為了遷就你，我不納妾，不設通房，可是慶兒死了，萍兒的孩子也沒了，我郭逢春就要絕後了！”
聞言，郭氏禁不住震動，後退了一步。
“現在你又要來鬧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嗎？郭府至今無一子半女，你這個當家主母不覺得慚愧嗎？”
話，郭氏聽了，可是聽了之後她卻漸漸疑惑了，陌生的看著郭逢春。
“相公，你想要的，隻是兒孫滿堂，無論這些孩子是誰所生，是嗎？”
“對！”郭逢春像是被氣瘋了，難得的對郭氏大呼小叫。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郭府沒有長門長子，出出入入的同仁都要低看我一等！這些辛酸苦楚我咽在肚子裏，回到府裏，還要如同哄孩子一般遷就你，嗬護你，我也是男人！我也羨慕其他男人！”
“相公，我一直以為你與我一樣，羨慕伉儷情深……”
“那時候年輕！你看看周圍的同仁，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享齊人之福？我郭逢春是養不起女人還是哪方麵不行？整日圍在一個女人身邊，被人看不起！”
郭氏眼眶通紅，聲音顫抖：“你是……這樣想的？”
“對！如果你能接受小茹，我就立她為平妻，你還是姐姐，你們以後好好相處，如果你不接受，我也不勉強你，別管我的事，小茹的孩子生下來我自有安排！”
“相公，你知不知道把這些話說出來，我們可能會如何？”
郭氏的絕望，無助，和生無可戀終於到了極點，郭逢春抬頭看著她，終歸是相互扶持結伴同行的夫妻，說他不動容是假的，可是難道就要一直被夫人的委屈綁住，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寵自己想寵的女人？
這樣想著，郭氏的痛苦，郭逢春心裏對郭氏僅剩的那一絲憐憫，也被定義成了道德綁架，是束縛，是她綁著他的手段！
“你回去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等小茹的孩子生下來，我會去找你！”
“等等。”婦人小茹站起來，郭逢春趕緊扶住她，走到郭氏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