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一邊走一邊問:“禮物都帶好了?”
“好了!小姐特意囑咐給淳於六公子帶的百合酥,還有給新娘子帶的同心鎖,都帶著了。”小豆包一邊念一邊檢查手裏的提籃,確認一樣沒落下。
剛走了一段路,正巧路過王府後門,楚寧眼角瞥過一抹熟悉的顏色,一晃神,停住了,小豆包一個緊急倒車,站在楚寧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小姐在看什麼?”
楚寧眨了眨眼,看著王府後門,一個男人,好像抱著一個女人,但是女人的臉上蒙著白色的手帕,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一身衣服,丞相朝服!
小豆包也瞪大眼,又抬手揉了揉眼睛:“那不是鎮國府的晴風麼?”
楚寧轉頭:“你認識他?”
“他是秦小姐的近身侍衛,有一次秦小姐來王府,一定要下廚做飯給王爺吃,就是他代替奴婢砍柴的。”
聽著小豆包的話,楚寧的眼睛卻一直定在那一身丞相朝服上,朝服已經破爛,髒汙一片。男子在後門等了片刻,王府的守衛去而複返,將他放了進去。
小豆包也終於反應過來了,低呼一聲:“他是秦小姐的侍衛,那他抱著的那人……”
小豆包瞪圓了眼睛,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驚恐的轉頭看向楚寧,卻隻看到了楚寧一臉的平靜。
“小姐……要不要回去看看?”
楚寧搖搖頭,抬步繼續走:“他登王府的門,就是去找王爺的,跟我們無關。”
小豆包哦了一聲,也不再多想,小跑兩步跟在了楚寧身後。
“王爺,來了。”
仆人稟報後,一個渾身是傷,臉色蒼白的男人,抱著一個破爛不堪的女人,走進了院子。
陽光下,睿王一襲金邊常服悠然坐在院子的躺椅上,這個男人,擁有盛世美顏,從出生開始就帶著潑天的氣勢和威嚴,對女人來說是致命的吸引力,而對於男人來說無疑是無形的壓力。
晴風抱著秦漣漪,剛開始一步步走的很穩,但是越接近的睿王,這種無形的壓力讓他不知不覺就軟了雙腿,撲通一聲跪在睿王麵前。
“睿王千歲。”
晴風的聲音嘶啞,連開口都是艱難。
沈闊眼波流轉,放下手裏的茶杯,冷淡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消瘦身影,但卻一眼都沒看躺在地上的女子軀體。
“聽說,你一人突圍了王府五十親衛?”
從晴風渾身密密麻麻的傷口就能看出,他當時麵臨的隻有絕望和絕境,一個男人,是何物能給他如此強大的爆發力?
女人麼?
沈闊緩緩將眼神挪到了秦漣漪身上,破爛,肮髒,無一好處。
感受到睿王的眼神,晴風以頭觸地,渾身傷痕的身體,似乎能在風中漸漸風幹。
“晴風此次前來,是想讓王爺見一見秦小姐的慘狀。”
沈闊眼簾微動,緩緩抬起眼皮,看著他。
“或許小姐死的淒慘,死後才能得安生。”
為了秦漣漪,晴風對睿王也做過許多了解,對於睿王來說,曾經算計過他的人,就算是死了都不算結束。
沒聽到睿王的回答,晴風聲音更加沙啞。
“賤民想帶秦小姐離開京城,走的越遠越好,簡單安葬,隻求王爺能準許秦小姐往生。”
“你喜歡她。”
睿王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話入耳,晴風不再說話,隻是歪著頭,看著地上的屍體,眼神中滿滿的溫柔與寵溺,就像在他眼前的不是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而是嬌俏的少女,也正盈盈衝他微笑。
“王爺或許不知,賤民從記事起就在鎮國府,直到現在賤民的生命裏也隻有小姐,賤民不知這是不是喜歡,隻知道離不開小姐,她想做什麼,哪怕是想要命,賤民也不會眨一下眼皮。”
晴風訴說往事時,語氣平穩,像是帶著幸福的回憶。而沈闊,眼簾微垂,麵容冷清,叫人看不清他的思緒。
“你看著她長大?”
睿王的聲音輕輕淺淺,似在若有所思,也似在回想著什麼。
“是,秦小姐比賤民小十歲,賤民十歲習武小有所成,鎮國公就派賤民暗中保護剛出生的小姐安全,甚至小姐的出生……賤民也看在眼中。”
這一聲聲一句句,都說的玄九心驚肉跳,晴風和秦漣漪的經曆,像極了自家王爺和楚姑娘,歲數差十歲,她的出生主子也有見到,主子也是看著她長大。
玄九看向睿王,而睿王隻是抿著嘴唇,眉眼不動,手指卻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因為這個,你並不確定你是否喜歡她?”
晴風收回目光,再次以頭觸地。
“賤民現在已不想管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小姐生在人世時,賤民一直糾結這個問題,錯過了小姐,一直到失去,賤民才想明白,到底是不是喜歡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想她就去見她,至於到底是不是喜歡,就交給時間,何必痛苦今天的自己去糾結未卜的未來。”
晴風像是已經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從來沒說過這麼多話的人,麵對曾經的情敵,一口氣將憋在心裏的苦悶都倒了出來,說出來後,他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那種笑容……是一種通透。
沈闊靜靜的看著晴風,眼睛微眯,目光深如潭水,他應該是在思考著什麼,但是外人什麼都看不懂罷了。
“王爺……”
晴風想再求一求王爺,卻不知為何,眼前威嚴的男人已經起身,一句話都沒留下,走了進去,隻留下一眾侍衛和一跪一躺兩個人。
“晴風。”
玄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晴風轉臉抬頭看。
“王爺已經準了,你今夜可帶著秦小姐離開京城。”
晴風幹枯的神情上亮起點點光芒:“準……準了嗎?”
玄九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晴風高興的抱起地上破爛的屍體,眼神裏還滿滿都是對未來的希望和憧憬,就像這才是他和秦漣漪的開始。
看著跟在侍衛身後離開的晴風,玄九眯了眯眼睛,王爺準許給秦漣漪留個全屍,也在他意料之外,若在以前,算計了王爺的人,死都是最好的結果。
不知晴風說的哪句話,觸動了王爺的心。
玄九走進門,瞧見自家主子在練字,平穩走過去,拿起墨塊,慢慢研磨。
沈闊一直沒有出聲,目光專注在筆端,時快時慢,時而虎虎生風,時而溫和細雨,王爺一直這樣,他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但畢竟也是人,他需要找一個點來宣泄他的情緒,筆端,就是一個宣泄口。
看著自家王爺變化極快的運筆方式,玄九知道,主子此刻在思考。
“啟稟王爺。”
玄七拱手進門稟報,打破了屋裏長久的寂靜。
沈闊沒出聲,玄九放下墨塊,走了出去。
“何事?”
玄七的眼神有點怪異,一看他這種表情,玄九麵皮緊繃。
“是楚姑娘?”
玄七趕緊擺手:“不是不是,至少這次不是,而是……”玄七頓了下,瞧見玄九不耐煩的皺眉後,無奈道:“是孟尚書一家,此刻正在客廳等王爺。”
“他們找王爺何事?”
“孟尚書求王爺,準許孟小姐暫時住在王府。”
“為何?”玄九一愣。
“京城貴女失蹤案直到現在都沒有抓到凶手,孟小姐前幾天遇到有人跟蹤,尚書府無力保護孟小姐,所以尋求王爺的庇護。”
看玄九也露出跟自己一樣的怪異表情,玄七當即覺得心理平衡了,不是他自己消化這種扯淡的情況就好!
玄九帶著一腦門的問號走了進去,站在書桌前拱手。
“王爺。”
“準了!”
沈闊話落地,玄九眼皮一跳。
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帶著清白的身子住進來,這代表什麼玄九很清楚,孟小姐不清楚,孟尚書也老糊塗了不成?
這個道理王爺自然也懂,但是王爺準了,難道王爺有意納了孟筱筱?若非如此,王爺又在想什麼?
玄九不敢多想,當即拱手:“是!”
兩步走出去,直奔客廳而去,走進門,玄九冷漠的將王爺已經準許的事告訴孟尚書,尚書夫人,和孟小姐。
這三人聽到這個消息後,卻是表情各異!
孟尚書一臉惆悵,尚書夫人差點掉眼淚,反而是孟小姐,激動的站起來。
“多謝王爺願意相護!”
說完,等不及別的,興高采烈的吩咐下人把她馬車裏的行李搬出來,玄九看著她一臉紅潤的模樣,冷意頓生。
“筱筱……”
尚書夫人一雙眼睛都在自己女兒身上,看著女兒的行李已經全數搬了出來,終是忍不住,上前拉住女兒的手,眼淚撲簌簌落下。
孟筱筱一回頭,當即眉頭皺起來,說出的話卻溫柔端莊。
“母親,不用擔心,女兒在睿王府,一定能躲過這一劫的。”
尚書夫人依舊拉著女兒的手,不斷搖頭,像是有很多話想跟女兒交代,卻無從下口,隻是不住的哭。
這一切都看在玄九的眼中。
“玄護衛。”
耳邊傳來叫聲,玄九轉身,孟尚書紅著眼圈,朝他鞠躬行禮,玄九快速扶起。
“小女擾住王府,還請玄護衛擔待一二,若是小女太過胡鬧,惹王爺不快,也求玄護衛美言幾句,留小女一口`活氣就好。”
玄九眉頭皺了皺:“聽孟尚書話裏的意思,這件事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