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闊緩緩抬眸,放下手裏的書,抬手為自己倒了杯茶,表情依舊雲淡風輕。
“本世子不記得下過放她走的命令。”
雲崢挑眉:“她對你已然無用。”
“有用無用你管不著!”
就是這麼霸道,就是這麼不講理!
“若是我偏要管呢?”
玄九扶額,也是個強種!
然後,就妥妥打起來了!上天入地,真氣傾瀉,打了個氣吞山河,烏雲蔽月。
玄九等玄字侍衛麵色緊繃,此刻主子有危險,按理說他們決不能幹看著,但是世子屏退他們,一定要親手暴揍雲崢,對於雲崢那個欠揍的,主子有這種親力親為的想法也正常,他很理解,但是他們從小接受的訓練使然,這種情況下,反射性的就想出手要怎麼破?
就在玄九急的冒汗,其他玄字侍衛已然雙目赤紅,渾身繃成一塊鐵板,蓄勢待發時,雲崢突然叫停。
“等一下!”
應聲,沈闊站定,斜睨著穩穩提了一口氣的雲崢。
“有屁快放!”沈大世子正打的紅眼,妥妥的爆粗口了!
“你餓不餓?我晚上沒用飯,肚子空,打不過你!”
沈闊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那正好!”
瞬時,又凝聚內力,真氣如泓,毫不遲疑,直逼雲崢而去,雲崢眼眸微縮,唾棄沈闊這種小人行為,但他卻心知肚明,要讓沈闊做正人君子的事兒,不可能!因為他根本就是個無賴!
名聲對於他來說,就是狗屁!
又打了一個昏天黑地,直到兩人都已經氣喘籲籲,都是被揍的鼻青臉腫,五光十色,雲崢又一次叫停。
“我要吃飯!”
沈闊蹭掉嘴角的血:“玄九!”
“屬下在!”
“擺飯!”
“是!”
玄九擦掉額頭上的汗,真有一種跳起來尖叫的衝動,兩個神佛,痛揍在對方身上的拳頭都不是鬧著玩的,雙方都是那種不能傷著碰著的身份,就不能有點自覺性嗎?
他還在心驚膽戰的時候,打的你死我活的兩個人,又突然坐一桌吃飯去了!哥倆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玄九咬著牙,站在桌子邊上,替兩人布菜,給世子夾一筷子韭菜,就給雲崢也夾一筷子韭菜,絕對公平公正,誰也找不到毛病!找不到毛病就乖乖吃飯吧!別又給他找茬打架!心髒受不了!
“說吧,為何遲遲不給楚寧解蠱?”
吃著飯,沈闊突然問出口,雲崢說話也不耽誤吃飯,看他扒拉飯碗的姿勢,沈闊頗有那麼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不是不讓我插手?你不準我解蠱,我敢解麼?”
沈闊冷笑:“雲公子真是個本分的人!”
“一般本分,不用太誇我。”
“你在試探本世子?”
沈闊問話出,雲崢盛湯的手一頓,但也就那麼一下下,動作又流暢起來,吃菜喝湯,眼簾低垂。
“試探我什麼?看我還想不想要她的命?然後你再決定是否帶她走?”
雲崢吃掉碗裏的最後一口飯,非常優雅的放下碗筷,用棉巾擦了擦嘴,看著沈闊,笑容淺淺。
“算是吧。”
“結果呢?你試探到什麼了?”
“結果並非我想要。”
是的,這個結果,並非雲崢想看到的:沈闊對楚寧的態度,正在日益變化。
從絕不能饒變成了適度縱容,縱容她在他麵前不守規矩,縱容她拔掉他好幾根頭發,縱容她整日跟他討要那二十艘船,他竟然還不做個了斷!就這麼吊著楚寧,不說給,也不說不給,看著那小東西整天緊張兮兮的圍在他屁股後麵,他是不是很受用?
那二十艘船,對於世子來說,簡直連個屁都不是,如果世子想要,整個大奉都是他的,國庫又何來差錢一說?
若世子想要,二十艘船即刻被定性為大奉的物件,楚寧的索要很不應當,所以楚寧該殺,但是他沒動手。
若世子不想要,那二十艘船對於世子來說就是九牛一毛,大筆一揮就可劃到楚寧名下,這樣就能看到她抱著錢恣意嘚瑟,瀟灑快活去了,但是他又沒這樣做。
這到底是為什麼,或許連沈闊自己都沒有察覺,但是雲崢,卻看的一清二楚。
他雖貴為南陽太子,但自小被當做人質困在大奉,多年來,暗殺,陷害,誘騙,層出不窮,花樣百出。
他靠自己的力量,不僅活了下來,還擁有了自己的勢力,叫世子都對他有所忌憚,動彈不得,不得不說,雲崢的心性,並不像他所表現的那般簡單,而更像個幽靈一般,看不清,摸不透,涼薄多疑,陰狠毒辣。
所以,作為旁觀者,沈闊的改變,他看的明白,想的透徹,但是為何而改變,他至今也找不到原因,難道是因為楚寧的改變?
“你想要什麼結果?”
沈闊的聲音清清涼涼,距離感頓生,若說剛剛還有那麼一絲火氣,聽了雲崢的實話後,他已收起所有情緒,隻剩王者威嚴。
雲崢又是淺淺一笑:“問這話多餘,我的話你又不信!”
“那倒是!”
“哎呀,不知道現在小丫頭睡了沒有,會不會又跟這十年一樣,等著我回去。”說完,看了雲崢一眼,補充:“不過小丫頭做的飯菜,真是沒有世子行宮的廚子手藝好,這點上,世子贏了!”
說完,雲崢抬屁股幹脆利索的走了,連招呼都沒打一個,空留下沈闊一人坐在桌邊,眸色忽明忽暗。
他贏了?他怎麼沒感覺到呢?反倒是感覺雲崢在他麵前狠狠的炫耀了一把!
雲崢對楚寧的稱呼,從‘徒兒’變成了‘小丫頭’,這十年她都在等著他回去?這話也對!鳳棲原就他們兩人,她不等他回去還能等誰?但這個結論出,沈闊又感心裏鬧騰了一下,鳳棲原就他們兩人,所以他們兩人單獨相處了十年之久!
還有,楚寧做的飯菜沒有他行宮裏的廚子手藝好?這句話的重點好像不在誇他廚子手藝好上麵吧!
沈闊忽然覺得,以前雲崢在他眼裏相當於透明人,如果他願意,就連南陽國都是透明的,何況區區南陽太子?但是現在,雲崢好像越來越礙眼了,他怎麼總在他麵前晃悠了呢!
如果沈闊的這個想法被玄九知道,玄九鐵定要歎氣了:主子呀,不是雲崢在你麵前晃悠多了,而是他總出現在楚寧身邊,而您又老關注著楚寧,所以順帶把他捎上了!
聽完玄九的描述,玄七眼睛直了直,所以說,世子隔夜就變卦的原因是,被雲崢刺激到了?
但是他犯得著跟雲崢較勁麼?雲崢以前挑釁他的事兒也不少,怎麼沒見反應這麼大呢?
因為什麼呢?玄七玄九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緩緩的將目光放在了楚寧身上。
“所以呢?雲崢呢?死了沒?”
這麼作世子,不死估計也要脫層皮!
“被世子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歸西了?
“送回了鳳棲原,又將雲崢做人質的時間,延長了十年。”
玄七頓時像牙疼了抽了一下:“十年?”
十年,南陽要風雲變化了太多事,南陽國主年事已高,日夜期盼著三年後,雲崢的人質期限滿,回南陽接班,但是現在,雲崢的期限延長十年,可能連做南陽國主的資格都會失去!
這也……太狠了!
玄九無聲,他們從小跟著世子,世子是怎麼作著長大的,他們一清二楚,但對於世子暴戾的脾氣,或許還要不斷適應,一次次的經曆證明,隻要是惹了世子,就沒有能僥幸混過去的。
就是不知道雲崢現在是什麼心情,為了逞那一時的口快,得一讓他蛋疼到無以複加的結果,會不會後悔。
雲崢一大早就不見了,楚寧咋這麼習慣呢,他來的時候都是從來不打招呼,走的時候要是打招呼了,那就太不是他風格了!
楚寧數完了錢,將銀子放在另一邊,正要端起茶壺倒水喝,就見到托盤下麵放著一個東西,抽出來一看,是個信封。
楚寧拿著信,眨了眨眼睛,看著上麵頗為熟悉的字體,上書五個大字:小丫頭親啟。
小丫頭?誰?我?
楚寧汗毛豎了一下,然後唾棄了一下雲崢,抽什麼風?
剛要拆開信,眼前突然一暗,兩道身影已然站在麵前,楚寧渾身一抖,差點嚇出尿來。
“楚姑娘。”
不管楚寧已經被嚇白的臉色,玄九拱手行禮。
抬起頭來,玄九和玄七的眼皮又禁不住的跳了跳,有人跟她打招呼,她第一反應不是給人家回禮,而是迅速把桌子上的錢揣起來!
關鍵是還一臉警惕的看著他們!
玄九麵皮抖了抖,她手裏的幾個錢,還不夠他們出去吃一頓飯的,她竟然緊張他們會來搶?真是不知道這個舉動磕磣了誰!
“楚姑娘,世子有請。”
楚寧瞄了瞄自己兜裏的寶貝銀子,聲音都有些顫抖:“世子就不能給我留點兒?”
她以為世子是衝著她那幾個錢來的!玄九的麵皮又抖了抖。
“楚姑娘放心,世子不搶你的錢。”
這還是玄九頭一次跟她解釋世子的舉動。
“那他又要作什麼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