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尚書府楚九小姐,你現在是何種心情?”
一下就從大學士府楚九小姐,變成尚書府楚九小姐了!不過就是個稱呼,對楚寧來說……沒鳥用!
“自然是心痛欲絕!”
雲崢嗤笑:“為師看著,怎麼正好相反呢?”
楚寧立馬抹了把自己的臉:“這麼明顯麼?”
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雲崢忽感鳳棲原的日子有點枯燥了。
“你以後打算如何?”
‘要不跟我回鳳棲原’這句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他眼眸抬起,看著一臉浩然正氣的小女人。
“自然是跑呀!楚萱和淳於阿嬌隻是間接的把事情搞砸了,我可是直接的,還不趁世子沒空收拾我的時候趕緊跑,難道巴巴等著?”
雲崢挑眉:“你覺得世子所為,是為了事情被搞砸了?”
楚寧一臉懵:“難道不是?他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可從來都沒讓人失望過!”
作了他,分分鍾十倍作回來!都不帶跟你喊一二三的!
雲崢收回視線,垂下眼簾:“我也是這麼覺得。”
一品降為從一品,這種龐大的橫禍,就在那個與往日無甚區別的日子裏,降臨了!晴天大霹靂!
接到旨意過後很久,楚府眾人感覺還是懵的。
直到下午,接連送來了兩封退婚書,是給楚香和楚婷的,楚老夫人才緩過神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捏著兩封退婚書,楚老夫人慌張走出院子:“老爺呢,老爺呢?”
門外的婢女趕緊應:“回老婦人,老爺在書房議事。”
“議事?”
楚老夫人神色不定,忽而又手撫胸口:“此事是該議一議,大爺二爺三爺可都在?”
“回老夫人,大爺與三爺在,二爺還在柳州礦上處理事情,接到消息正往回趕呢。”
楚府的大爺二爺三爺,正是楚寧的大伯二伯三伯,大伯楚安,自小跟著楚沛進出文淵閣,後被祖皇帝選作了太子伴讀,一直跟著先帝學習。
本以為可以憑著與先帝的這層友好關係,此後今生平步青雲不在話下,但奈何先帝是個命短的,登基五年,便駕鶴西去,他這個昔日太子伴讀的前途,也隨著駕鶴西去了!
但也多虧了楚沛,此路不通,楚沛又在文淵閣為楚安謀了個侍郎的官職,雖然一直在老爹手底下做事挺憋屈,但楚安是個滿口忠義孝道的學究,對於這一點,是完全無感。
對於二伯楚邦,楚寧跟他還有仇沒算呢!上次在白雲寺,楚寧血染清隱堂,全拜楚邦所賜!
而楚邦的官銜也不低,工部侍中,本來再安安分分幹個一年半,就能升為侍郎,但這次監辦的柳州開礦一事,讓朝廷遭受巨大損失,這件事情處理完,就要回京領罪了!
好在楚邦隻是個協理輔佐,拿大主意的不是他,也輪不上他,這次出事兒,他跟著擦屁股是必然,但回京領罪的時候,估計他也近不了皇上的跟前兒,上頭兒自有工部尚書頂著。
三伯楚定,病秧子一個,官職不高,人品不詳,喜好不詳,能力不詳,楚府三爺對於外界來說,就是個幾近透明的存在,在晚輩們心裏,也是個存在感極低的叔父。
而楚寧對於楚定,卻有一個很深的記憶,五歲時,她已經在鳳棲原的農戶家挨餓受凍習慣了,楚定突然出現,把她帶到了雲崢的麵前,雲崢那時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但當楚定將楚寧戰戰兢兢的小手,放入雲崢溫暖的大手中時,她記得他們之間隻說了兩句話。
“拜托了。”
“放心。”
“我欠老四的,還清了。”
“我雲氏欠你的,也還清了。”
自此,楚定就真的消失在了楚寧的世界裏,直到現在,楚寧差不多都忘了她還有個三伯父!
家裏能拿主意的也就老大和老二,老三那完全是個擺設,老夫人對他沒抱什麼希望,聽到大爺跟老爺在書房,老夫人覺得她也不方便去打擾,況且,老爺現在已經夠焦頭爛額,兩個庶女的婚事,不應該再去煩他。
這樣想著,楚老夫人定了定心神,回問婢女。
“老祖宗可從佛堂回院子了?”
“回老夫人,老祖宗已經回了院子,現在大夫人和二夫人正陪著老祖宗說話兒。”
老夫人嘴角一扯,眼皮撇了一下:“她們兩個倒是好心,我這個兒媳婦還沒在跟前盡孝,她們兩個孫媳婦倒是巴巴的趕上去了。”
這話聽著就有點不順耳了,婢女不敢接話,低下頭,老夫人想著別的事情,也無暇顧忌其他,便把胳膊往出一抬,婢女趕緊扶上。
“走吧,去老祖宗那裏。”
老祖宗的院子在整個大學士府的最後方,僻靜,清幽,莊重,頂著下午的太陽,一路走來,老夫人的額頭已經泛起微微薄汗。
“老祖宗。”
進了門,老夫人徑直朝老祖宗走過去,對坐於下首的兩個兒媳,卻是連看都沒看一眼,但兩個兒媳卻必須站起來行禮。
“老夫人。”
“嗯。”
淡淡一應,老夫人走到老祖宗麵前,笑容滿臉。
“老祖宗今日氣色還好,看來邦兒派人送來的藥,還算對症。”
噓寒問暖的同時,還順帶誇了她親兒子一把,老夫人這種小伎倆,老祖宗一眼就能看穿,橫了她一眼,氣哼哼又牙齒晃的表情,就算位居一家老祖宗,也不顯多少威嚴。
“老身耳朵背,聽不清。”
老祖宗這是又耍小性子了,老夫人抿嘴一笑,兩個孫媳婦也是笑意盈盈,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的深刻含義,在大家族裏尤為明顯。
“是,那就等老祖宗耳朵不背的時候,兒媳多說幾句,給老祖宗解解悶。”
“你就會說好聽話,罰你一天不許說話。”
“是,兒媳不說話。”
“那你還說?”
“……”
“你還鬧脾氣?”
“兒媳不敢鬧脾氣。”
“那老身說你一句你就不吱聲?”
“老祖宗,冤枉。”
婆媳兩個一唱一和,老祖宗氣哼哼,老夫人陪苦笑,這基本上每天都要發生,明知老祖宗是故意找茬,老夫人也不能頂嘴,但老祖宗就是故意告訴你,她在故意找茬,你還拿她沒辦法,她就愛看別人幹不過她還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又得老祖宗一冷哼,老夫人抿嘴苦笑,看老夫人光哼哼,也沒再作妖,便對坐在另一側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道。
“好了,我有事情跟老祖宗說,你們先出去吧。”
“是。”
兩位夫人躬身退出,剛要轉身,就聽到老祖宗敲拐杖的聲音。
“你們兩個,把玉清和玉錚的婚事,上上心!別整天光往我這跑,我那兩個重孫兒娶不上媳婦,看見你們倆我鬧心!”
兩位夫人苦哈哈的笑,一臉真誠,卻都是看了老夫人一眼,這一眼看過去,意思很明了,老夫人掌管楚府中饋,她們兩個幹使勁兒也沒啥用啊!
但還是襝衽行禮:“謹記老祖宗教誨。”
瞧著兩道身影走出,老祖宗眼尾掃了一眼老夫人,又是一個氣哼哼:“兒媳孫媳沒一個省心的,我就指望重孫媳了!”
她故意說給誰聽的,老夫人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老祖宗,您就光操心重孫,重孫女就不操心了?”
老祖宗晃了晃已經兜不住風的牙齒,橫了一眼:“都讓我`操心,我這一輩子光操心了!”
老夫人心裏裝著事兒,實在有點耐不下性子,陪老祖宗逗悶子,隨著歎了口氣,拿出那兩封退婚書,一瞧見那兩封退婚書,老祖宗有點想躺倒的意思。
“哎呦,今兒這頭疼的毛病似又嚴重了些,這心口也不舒服。”
一直站在老祖宗身邊伺候的老嬤嬤趕緊站出來:“老祖宗要不要進去歇一會兒?”
老祖宗渾濁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當即道:“歇一會兒或許就好了。”
然後像是突然發現老夫人還坐在旁邊,轉頭問:“媳婦可還有事?”
老夫人手裏捏著那兩封退婚書,連話都沒開口呢,老祖宗又要開始裝病了!
自從把府裏中饋交到她手中,老祖宗那是躲清閑躲的比誰都快!一看事兒要麻煩,立馬躺倒,兒子孫子重孫子一大幫,她險些記不住哪個是哪個,要她操那麼多的心,實在是……嫌累!
老夫人疲憊的歎口氣:“老祖宗,這次的事兒,兒媳拿不下啊。”
意思就是不讓她躺了?老祖宗不高興了。
“找楚沛去!他是一家之主,你拿不下該找他,找老身作甚?”
“老爺現在也是焦頭爛額,兒媳……兒媳不忍再為老爺添憂。”
“你不忍給他添憂,就忍心給老身添憂!”
“兒媳絕無此意,兒媳隻是覺得,這件事事關重大,怕是老爺也拿不下,還得老祖宗您出馬,否則誰都不好使。”
“嗯,這倒是!”
老夫人暗暗鬆口氣,要把老祖宗的毛捋順了,還真是不容易!不得不說,這兩個婆媳鬥智鬥勇一輩子,誰還不了解誰呀!這不,高帽妥妥的給戴上了!
然後老祖宗就高興了!
見老祖宗毛順,老夫人趕緊道:“世子這次,可是要毀了我楚家啊。”
話落,又遭老祖宗橫一眼:“那小娃穿開襠褲的時候,老身就沒少打他屁股,他老爹也沒敢說一個不字!如今開襠褲剛縫上,就欺負到老身頭上來了?他老子呢?回京了沒有?”
兒子太熊,就拿老子開刀,老祖宗向來很彪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