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淳於默的背影,淳於雄又一次長歎一聲,他淳於氏從高祖輩起家,傳到他手上已經是第五代,世世代代都十分注重對後輩的培養,挑選的媳婦也都是聰明伶俐又秀外慧中,為何就培養不出一個成器的?
他的兒子輩是第六代,他已經完全不寄予任何希望了,隻希望第七代能有個出色的孫兒可以接替他,不至於讓淳於氏徹底變成強弩之末,後勁無力。
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淳於雄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他又歎了口氣,糟心啊糟心!
“祖父為何歎氣?可是因為一船貨的事?”
淳於雄看著眼前長得挺像人卻從來不幹人事的三孫兒淳於鳴,黑著臉問。
“那鳴兒以為還有什麼?”
淳於鳴笑嗬嗬的跑過來,大喇喇的坐在淳於雄麵前,興衝衝道:“祖父莫要再擔憂了,我剛剛收到孫公子的來信,他可以調集他父親的兵馬來幫我們把船拉出來!隻需五千兩銀子,孫兒覺得這生意可做,就答應了,祖父,拿錢吧!”
淳於雄心中悲涼,無力的看著淳於鳴:“孫公子又是哪個?”
“就是戍京孫將軍的小兒子啊!”
“那個庶子?鳴兒可知那位孫公子嗜賭如命?”
淳於鳴雖然不奸但是也不傻,當即就看出淳於雄不想拿這五千兩銀子,臉色一拉,氣道:“祖父可別不識好人心,人家孫公子也是好生求了孫將軍才能調來兵馬,否則祖父以為戍京的軍隊能隨隨便便就出京麼?”
淳於雄被氣笑了:“既然鳴兒知道戍京的軍隊沒有皇上手令無法隨便出京,你為何還要信那孫公子?”
“我們是兄弟!他不會騙我的!”
淳於雄心涼如水,一句也不想多說:“鳴兒先出去吧,祖父累了。”
淳於鳴登時翻白眼:“祖父遇到點屁事就是累了累了累了!一點出息都沒有!還不如我們這些晚輩能四處奔走想解決辦法,祖父你躺著吧!等我真的把軍隊調來,看你還有何話說!”
淳於雄被氣的眼前發黑:“畜生!你給我滾出去!”
淳於雄的罵成隨著淳於鳴的關門聲一同落地。淳於雄無力的倒在太師椅上,累啊,是真累,教育子女比白手起家都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淳於雄剛剛躺下,門外又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這個不穩重的架勢除了淳於鳴還能有誰?淳於雄的火氣又蹭的一下飆高,剛要罵,卻意外見到向來還算穩重的淳於默慌張的跑了進來。
淳於雄失望的看著他,喝道:“慌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淳於默倒了口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祖父,祖父……我們……遇到……水匪了!”
“什麼?”
“遇到水匪了!”
這麼多值錢的貨值錢的人停在這裏七天,不遇到水匪才怪呢!淳於雄早就算到有這麼一天,但是他沒算到的是,淳於氏的救援竟然還沒有水匪來的快!
隻見淳於雄鎮定的站起身,朝門外走去,淳於默一邊倒著氣兒一邊跟在祖父身後,他總感覺隻要有祖父在,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淳於雄出現在甲板上,本來慌作一團的淳於氏人立馬安靜了下來,該躲的躲,該藏的藏,反而是從外麵花錢雇來的鏢師站在了淳於雄的身後。
淳於雄皺著眉頭看著前麵密密麻麻飛速而來的黑色尖刀船,船旗上赫然插著九鳳圖騰!九鳳現世,四海皆驚!
淳於默大驚失色:“祖父!是九鳳陰兵!九鳳陰兵!”
他的這一句九鳳陰兵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還算安靜的貨船上從裏到外沸騰個遍!尖叫的,逃竄的,毫無秩序,誰也不管誰,踩著人往外逃!
淳於默見狀,猛然發現他又做錯了!九鳳陰兵的旗幟見到的人不多,但名聲卻是世人皆知,若他剛才不喊那一嗓子,就沒有這麼亂的場麵!
“你們停下!停下!你們跑了貨怎麼辦啊!”
淳於默急的到處拉人,但是越拉人越散,幾百人跳江逃生,但茫茫大江,又有幾人能活下來?
“默兒!”
淳於雄看著越來越近的九鳳旗幟,沉聲叫了一聲,淳於默紅著一雙眼睛轉回身,走到他身邊。
“祖父!”
淳於雄轉頭看著他,冷靜道:“默兒,這種時候當家人必須拿出強大的鎮定!就算你怕的要死,也要冷靜!萬事三思而後行,不要莽撞,不要慌張,殺人如麻不可眨眼,身中萬箭不能彎腰,默兒,記住了嘛?!”
淳於默萬分驚恐的看著淳於雄,迫於淳於雄肅穆的表情,他哆哆嗦嗦的道:“記、記住了!”
淳於雄接著道:“默兒,祖父要去跟九鳳陰兵談談,若是祖父沒回來,你也要帶著淳於氏繼續完成複興之路,淳於氏沒了這一批貨還倒不了!但不能沒了這一船人!默兒,聽懂了嗎?”
淳於雄的樣子明顯把淳於默嚇壞了,樣子懵懵的,淳於雄又不得不加重語氣,驚回他的魂兒,淳於默回神,也終於反應過來淳於雄剛才的話,當即淚崩。
“祖父不行啊!我不行啊!我還沒準備好啊!”
淳於雄閉上雙眼,心中悲涼,他也知道他不行他沒準備好!但是情況緊急,又能如何?他臨危授命,也比等他死後淳於氏被這些寄生蟲瓜分了強!
說話間,黑壓壓的九鳳陰兵已經開至眼前,淳於雄沉下臉色,雄厚的堂音傳了出去。
“朋友,敢問腳下的路怎麼走啊?”
這是這個時代漕運的黑話,當被劫的人問一句腳下的路怎麼走,意思就是問劫匪,如何才能放過我這一船老小,談條件的意思!若是劫匪回一句:陽關大道你不走,陰溝裏翻船你奈我何?意思就是要貨不要人!若回:此處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那完蛋了,一根雞毛都不剩!
淳於雄的聲音傳出去好久,對方都沒有回話,淳於雄皺起眉頭,淳於默也從驚慌中回神,站起身。
“為何沒動靜?”
他懵懵的問淳於雄,淳於雄跑了一輩子漕運也沒見過這種情況,水匪來都來了,卻不吱聲不幹事,兩方對峙,大眼瞪小眼!
這時,一直躲的遠遠的淳於鳴也爬了過來,見九鳳陰兵遲遲不動,也是一臉懵逼,轉頭問。
“大哥,咋回事?他們想做什麼?”
淳於默轉頭看了一眼淳於雄,見他不動聲色,他也搖搖頭輕聲道:“暫時還不知,等等看。”
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九鳳陰兵大軍壓境,卻隻是死死的困住了淳於氏的來去,救援進不來,貨船也出不去,這是要活活將一船貨都困的一毛不剩麼?
外麵由鏢師守著,淳於雄帶著淳於默和淳於鳴回了船艙,進了船艙淳於雄就一直靜靜的坐在太師椅上閉目,淳於默雖然擔憂又害怕,但瞧著祖父閉目養神,他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倒是淳於鳴,一副站不住坐不下的樣子。
“到底是想幹啥?困死我們嗎?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三弟!你先別急,等等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等,你們就知道等,我就問你,若你是劫匪,你花了大把的人力物力跑過來,就是來賣呆的?跟煮熟的鴨子對視一會兒,就回去了?”
淳於默也仔細的想了想,覺得應該沒這種可能性,抬眼看向淳於雄。
“祖父,眼下……”
淳於鳴不等淳於雄說話,當即站起來:“眼下當務之急是派個人過去問問情況!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呢!說不定就能問清楚這幫神佛到底是想要啥。”
淳於默心中覺得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但是他不敢拿主意,就看著淳於雄,淳於雄一直不說話,就這麼閉著眼睛,淳於默也不說話,可急死了淳於鳴。
“哎呀你別指望祖父了,他睡著了!你不去派人我去!”
說完,淳於鳴就噔噔噔的跑了出去,他一出去,淳於默就擔憂起來,站起來搓著手。
“祖父,這如何是好?若鳴兒惹怒了對方……”
聽了他的話,淳於雄終於說話了,睜開眼睛看著他:“默兒,從剛才起,你已經是淳於氏的當家人了,這些事情不必再過問祖父。”
“啊?祖父!不行啊!您別開玩笑啊!”
淳於雄黯然:“祖父沒有開玩笑,培養你們幾個已經耗盡了祖父的心血,但是就剛才的應急能力來看,你竟然還不如鳴兒。”
一聽祖父說他還不如那個鬼見愁淳於鳴,淳於默當即就不平衡了!狡辯的話張嘴就來。
“祖父,不是你讓我遇事三思而後行的麼……”
淳於雄看著淳於默,很久很久,久到淳於默真的以為淳於雄睜著眼睛睡著了,才見到淳於雄失望的閉上眼睛,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過了三刻鍾,淳於鳴的消息回來了:派出去打聽的人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但是對方什麼都沒說!
這是什麼鬼?
淳於默又看向淳於雄,見淳於雄不睜眼不說話,他也沒敢問,就又說。
“既然這樣,就多派幾個人過去問,一直問到他們有反應了為止。”
派出去的人一個又一個的回來了,都沒帶回消息,就這麼過去了三天,船上的鹽化了一半兒,糧食也出現發黴的跡象,淳於雄的表情更加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