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楚夫人回到楚府,直接被楚沛帶到了房間。
“怎麼樣?世子怎麼說?”
看著楚沛一臉急切的問,楚夫人忍了好久的委屈突然哭了出來,將在沈闊書房遭遇的一切一句不落的講了一遍,聽他說完,楚沛皺起眉頭。
身邊的楚邦急了:“爹!洪公公要楚寧死,我們把屍體給他送過去不就完了嘛!為啥還費這個勁!”
楚沛瞪了一眼一直不成器的楚邦,心中湧出失望,若是此刻楚四(楚寧的父親)還活著,定能想到解決辦法!
“洪公公要自己動手,捉活的!”
“那兒子就帶人衝進鳳棲原,把她帶出來就行了,她姓楚,我就不信南陽的人質太子敢攔我!”
楚沛心中煩躁:“若是誰都能隨便進鳳棲原,楚寧也不至於活到現在!”
楚邦急了:“那現在怎麼辦啊?洪公公限我們三日交人!”
楚沛轉頭瞪他:“你問我怎麼辦?你長腦袋是做什麼的?”
楚邦被訓斥,氣的臉色漲紅,還不服氣,不大不小聲嘟囔:“若不是爹當初答應把楚寧送到船上,現在也不至於……”
隻聽“啪”的一聲,楚邦挨了一巴掌。
“逆子!”
“好了老爺,邦兒他……”
“還有你!讓你給世子送個女人,這麼點事都辦不好!廢物!”
楚夫人被楚沛惡狠狠的搶白,被嚇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句話說不出。楚沛看著這一屋子老的少的沒一個能成器的,心中充滿失落,大歎一聲摔門而出。
這時,楚婷走上來,幫楚夫人擦眼淚,聲音柔柔:“祖母別傷心了,祖父會想到辦法的。”
鳳棲原山清水秀,地廣人稀,方圓幾十裏就雲崢一個人,也是真稀,但雲崢一看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人傻錢多,別的不多房子多,楚寧和鳳歸一人住一院,還覺得離的甚遠。
一大清早,楚寧背著小包,晃晃蕩蕩的走在前麵,鳳歸信步跟在她後麵,她走他就走,她停他也停。她為看景,他為陪她。
“鳳歸,你已經是皇舅了,還考科舉有何用?”
鳳歸靜靜的看著走在前麵晃來晃去的一襲青絲,聲音柔和:“不想靠祖輩,也討厭那種環境。”
楚寧回頭看了他一眼,轉頭繼續往前走:“嗯,我以前認識的富二代也有你這麼作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鳳歸沉沉的看著她:“你怕窮?”
楚寧轉回頭睜大眼睛:“哈!看你這話問的,好像誰不怕似的!”
“你喜歡權勢?”
“那肯定啊!我就可以仗勢欺人了!看以後誰還敢掐我脖子!”
楚寧暗罵一句,沈某人那邊突然打了個噴嚏,嘟囔一句:好像誰在罵我。
鳳歸靜靜的站住腳步,看著前麵楚寧一蹦一跳的越走越遠,眼底滿是複雜。
他好像漸漸明白了楚寧的立場,從小受人欺淩,朝不保夕,她喜歡錢,理所應當,她愛仗勢欺人,有情可原,若是當初母親也有勢可仗,是不是就沒有那一天?
他好像……清晰了……
跑在前麵的楚寧突然站住腳,轉回身朝他大聲喊。
“鳳歸——快走啊——”
暗淡了好幾日的鳳歸終於發自內心的綻開微笑,踮起腳尖幾個墊步躍到楚寧身邊,楚寧還沒有反應來就被他攔腰抱起,幾個起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躥上山頂。
山風吹來,呼呼作響,楚寧閉緊眼睛,不自禁又往鳳歸的懷裏鑽了鑽,鳳歸輕輕揚起嘴角,猛一發力,已經站在了觀雲台上。
感覺到鳳歸輕輕放下她,楚寧才敢睜開眼睛,眼前的闊野飛鳥,雲卷雲舒,鳥鳴可聞,風聲可聽,楚寧呆了,張著小嘴久久合不攏,鳳歸卻一直看著她,也呆了。
“好美,對不對?”楚寧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的問。
“是啊,好美。”鳳歸完全挪不開自己的眼睛。
楚寧笑著轉頭看他,突然碰上他深深的目光,鳳歸立馬轉過頭,看向前方的風景,楚寧發現他的耳尖又紅了,笑了笑,沒有說破。
“楚寧。”
“嗯。”
“我要走了。”
楚寧轉頭:“去哪裏?”
鳳歸的笑容裏摻雜一些楚寧看不懂的東西:“回京城。”
“你不是不喜歡那裏?何不就此逍遙下去?”
鳳歸淡淡的看著前方,耳根都有些紅:“以前我討厭權勢,現在我必須擁有。”
楚寧有些聽不懂:“為什麼?一輩子自己活的快樂才是重要的。”
鳳歸轉頭看著她,沒有說話,眼底一如既往的清澈,清澈如水,溫潤如玉,這是楚寧對鳳歸的定義,這樣一個幹淨的少年也要出入那名利場,要被汙染了麼?
鳳歸似乎能看懂楚寧眼底的惋惜,但卻沒辦法撼動他眼底的堅定,是啊,他也要回到那個漩渦了,如果他選擇的人生跟她的人生不同,那麼他願意放棄軌跡,甘願被汙染!
逛了一天,楚寧好像一直悶悶不樂,吃過晚飯楚寧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眼前一遍遍回放鳳歸今天看她的眼神,她雖然大多時候神經大條,但是少年不會掩飾的情愫她能感覺到,神經大條不等於傻好不好!
可是就算懂,她又能怎樣?她臭名昭著,他一代謫仙,這種搭配也太辣眼睛了吧,就算鳳歸能頂得住流言風語,她恐怕也會被唾沫淹死,躲過流言躲過風雨,恐怕最終還是躲不過大世子的折磨,說白了一句話:她怎麼配得上!
楚寧撓頭,從沒有處理過這種唧唧歪歪的事,真是突如其來的犯賤,傷了老子前列腺!
鳳歸站在兩個院子的隔牆上,望著楚寧房間的那盞燈,夜深了,還沒有熄滅,隱隱能聽到她翻來覆去的折騰。
看來他今天的話,讓她心緒不寧了。
楚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烙餅,咋也睡不著,忽然,從門外傳來陣陣好聽的樂音,不似蕭不似笛,低沉婉轉,餘音嫋嫋,很適合夜晚安神。
楚寧心中一動,按耐不住自己,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看到她嬌小的身影提裙跑過來,鳳歸的樂音更加婉轉動聽,像是在音樂裏充滿了柔情,一曲終了,他立於牆上,低頭看著月光下的她,她站在牆下,仰頭看著月亮中的他。
“好久不見。”他忽然說。
楚寧捂著嘴笑:“才不到一個時辰。”
鳳歸看著她,借著月色,膽子也大了:“可是我怎麼覺得已經過了好久。”
呃!楚寧低下頭,有點後悔出來了!
察覺到楚寧不自然的躲閃,鳳歸眸色帶上了稍許暗淡。
從肩膀上摘下一個包袱,遞給楚寧。
“我今晚便走了,楚兄,後會有期。”
他叫她楚兄!楚寧抬起頭,望著他含笑的眼睛,他把眼底的神情隱藏的很好,看不到一絲留戀,看不到一絲感傷,當然,什麼都看不到。
楚寧的嗓子有點幹澀:“今晚就走麼?天黑路不好走。”
鳳歸笑著搖搖頭:“我是鳳歸。”
楚寧點點頭,嗯!我是鳳歸!這一句話就回答了楚寧所有的擔憂,謫仙鳳歸,他感性時,天公亦感,淒風苦雨,他激昂時,那種自信盤旋而生,第一世家子該有的氣度與氣魄他也有,收放自如,張弛有度!
楚寧從沒見過這樣的鳳歸,一直以為他是柔弱的,現在看來,她好像看錯人了!她仰著頭,張著小嘴,良久,才抬手接住他遞過來的包袱。
淺笑:“那,祝你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鳳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讓楚寧心驚,往後幾年,楚寧每每想到這一晚鳳歸的眼神,都是深夜夢回。
鳳歸留下一笑,轉身一躍而起,他回京城,她或許也會回京城,但楚寧總有種感覺,鳳歸這次離開好像是在跟她告別一個世界,再相見,不知道是何心境。
楚寧站在牆根下,抱著包袱,深吸一口氣靠在牆上,很久很久沒有動彈,腦子裏很亂,有些話,鳳歸沒說,他是聰明的,若是說出口,估計就真的相隔兩個世界了。
攝政王世子已經回京一月餘,除了剛開始風聲鶴唳了一陣子之外,往後的日子就歸於平靜,京城各階層也開始了正常生活。
今日天兒好,玄九將沈闊書房的門敞開,又轉回身為沈闊研磨,說來也怪,整個京城就剩下世子一個鑽石王老五了,大家閨秀一茬又一茬的被人收割,世子好像對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到頭來反倒讓他們這些整日舞槍弄棒的漢子給他“紅袖添香”!
“四大皇商的事情進展如何?”
沈闊忽然問,玄九收回深思,一一回稟:“已經可以確定四大皇商確實結黨營私,但他們組織嚴謹,目前還沒有找到突破口。”
沈闊手執狼毫,靜靜書寫,過了一會兒,忽然道:“查查淳於氏。”
聽了他的話,玄九皺著眉頭想了想,眼神登時一亮:“謝主子提點!”
玄九正激動,手上研磨的速度也不覺飛快了起來,正在樂嗬,門外突然傳進來一音三顫的喊叫。
“堂叔~”
嘩!沈闊正寫的美的一幅字扯出去一個撇,玄九研磨的動作也頓住了,有一種蛋蛋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