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如琢發了怒,吉祥還沒反應過來,富貴就已經不停地磕頭求饒了,“小姐饒命啊,您不是說我將事實說出來就不送我們去刑教院了麼?”進了那裏麵,再出來可是要脫一層皮的!
謝如琢恍若未聞,隻聽著那聲音漸漸遠去,與淺碧一起扶著這個婦人到軟榻上,道,“請府醫來幫她診治診治吧。”
淺碧應聲去了,謝如琢又道,“等二叔回來之後,請他去爺爺那兒一趟。記著,千萬別讓他先回自己院子。”
這蘇碧心在府內的時間到底是短,眼線也不多。現在她既然已經猜出來蘇碧心身後的主子是誰,那這件事兒就不能這麼簡單的完了!懲治一個蘇碧心對沈婧慈造不成什麼影響,等沈婧慈身後的大樹一倒,那才是蘇碧心唇亡齒寒的時候。
因此,此事雖然罪大惡極,謝如琢卻另有打算。
府醫很快便來了,雖然疑惑這婦人的身份,卻也知道這些事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因此不言不語的替這婦人診了脈,才道,“她生完孩子後未曾好生養著,又屢遭虐待,身子早已虧損。雖說吃些藥調理著倒也還行,隻是這些病根怕是好不了了,至少會折壽十年。”
聞言,謝如琢有些心疼起這個婦人,那婦人卻已然悠悠轉醒了。她淒然一笑道,“我兒死的那樣慘,我如今的生活又是豬狗不如,折壽十年反倒是好事了。”
謝如琢歎息道,“你放心,這事兒我定然給你一個公道,你可願意給我一些時間送那壞人上路麼?”
婦人聽了這話,撐著身子起來,含著淚道,“若是小姐能為我尋個公道,替我慘死的孩子懲治了那些惡人,我今生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她現在生無可戀,唯一的念頭便是替兒子報仇!
謝如琢道,“這事兒本就是我應做的。是了,你還有親人麼?”若是有的話,能好生對待這婦人,也算是叫她之後有個著落了。
熟料,那婦人臉上的淚便越發的厲害了,“山東大旱之時,我隨家人逃荒出來,一路到了京城,唯一的親人卻死了。我無奈之下賣身葬母,恰被露過的吉祥看到,將我買下。我原以為他便是好賭一些也無甚大礙,誰想到——”
說到這裏,她又有些咬牙切齒,“誰料他竟然為了錢,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聽她這般說,謝如琢便知道送她回家這條路是絕了。
謝如琢斟酌了一番,方才道,“你若無處可去,謝家有處別院眼下還缺人,你可現在那裏待著。”
聞言,婦人千恩萬謝道,“多謝小姐。”
將這個婦人安置妥當後,謝如琢方才去了謝晟禮處。
謝晟禮先前還有些疑惑,待得謝如琢講完前因後果,謝晟禮頓時大怒道,“居然有這種事,這個婦人當真歹毒!”
謝如琢低聲道,“爺爺且莫生氣,這裏麵還有些內情,容孫女兒給您講一講。”
謝晟禮見她表情凝重,道,“你且說來。”
“孫女兒已經查明,這蘇碧心乃是沈家安置進來的一顆棋子。既然他們這麼想要咱們家亂套,那咱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聽到謝如琢的話,謝晟禮頓時便領悟了她的意思,因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謝如琢剛要說話,就見謝慎行匆匆而來,看到謝如琢時先一愣,又忙得行禮道,“父親匆匆叫我前來可有要事?”
見到謝慎行,謝如琢行了禮正色道,“二叔來的正好,這裏有一樁事情要告訴您呢。”
謝晟禮也點頭道,“慎行啊,這事你聽了先莫衝動。”
謝慎行越發狐疑了起來,因問道,“何事這麼嚴重?”
謝如琢略微斟酌一番,便將這事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幾日前我遇到一位失了孩子的婦人,她的丈夫好巧不巧同咱們謝家的小廝有些淵源。誰料我盤查下去之後,方才發現這婦人的孩子被咱家小廝和他丈夫合謀掐死賣錢了!而這個買主,便是二叔的妾室,蘇碧心。”
謝慎行起初還有些憤慨,待聽得謝如琢說出這個名字之後,頓時便大驚失色道,“什麼,碧心她,她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謝如琢不閃不避,對上他的目光道,“二叔可知道你這個枕邊人是誰派來的奸細麼?”
“誰?”謝慎行下意識問道,隻是心裏卻狐疑的很,蘇碧心是他外放時偶然遇到的姑娘,他也曾查過,的確是正經人家的女子。
謝如琢正色道,“二叔以為,若是沒有發生二嬸那件事兒,您還會被聖上免職麼?若是謝家先前沒有防備和應對的計策,那麼先前那次罷免可就是永久的了。”
她這麼一說,謝慎行才懷疑起這件事來。的確,自從蘇碧心懷孕以後,自己就從未看過她裸身的模樣,便是那肚子,也是隔著衣服撫摸的。
而胎死腹中之後,因著那胎兒渾身是血,所以他當時也並未細看。再後來放冰棺的時候,他也隻敢遠遠地看一眼。可現在想來,這胎兒雖然瘦弱,可似乎也是偏向正常嬰兒的模樣。
難不成,連同蘇碧心的出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圈套麼?!
謝慎行想到這裏,頓時覺得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猛地起身道,“我這就去找她問個清楚!”
“回來!”
說話的是謝晟禮。
“你呀,做事還是如此魯莽。你那小妾身後之人是沈家,你便是處置了一個蘇碧心,又有什麼用處?滅了一個姓蘇的,說不定就會來個姓贏的。”謝晟禮哼了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眼前的兒子。這個孩子的脾性倒是耿直,可卻有些莽撞了。
聽了這話,謝慎行才止住了腳步,有些糾結道,“父親,依您之見,孩兒該怎麼辦啊?”
謝如琢微微一笑,道,“二叔,爺爺說的對,咱們眼下的確不能輕舉妄動。”
謝晟禮點了點頭,看向謝如琢道,“琢兒,你先前來的時候似胸有成竹,不如說出來讓祖父聽聽,看咱們祖孫倆想的一樣不一樣。”
謝如琢笑道,“那孫女兒便大膽說了。既然咱們已經知道了她是誰的人,自然要好好的利用一番的。”
“哈哈哈,不愧是我謝晟禮的孫女兒,就連想法都是一樣的。”謝晟禮撫掌大笑,看向謝如琢的目光也越發的慈愛了起來。
謝慎行有些疑惑的看著二人,問道,“要如何利用啊?”
謝晟禮道,“慎行,你明日便去李家把你媳婦請回來。記著,別露出馬腳,先穩住了蘇碧心。不日老夫要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
說到最後,謝晟禮的目光也沉了下來。連謝家的主意都敢打,那他不介意在陰謀上同對方鬥上一鬥,看看誰的段數高!
到了第二日,謝慎行果然帶了重禮去李家請罪了。李氏有心思冷他一冷,卻被她娘和大嫂勸慰,“你畢竟是主母,回去之後硬起心腸來,那小妾還能騎到你頭上來不成?一個玩物,不高興了打死便是,隻別跟丈夫置氣。便是你狠得下心,難道還能真不考慮菲兒麼?”
謝如菲是她的軟肋,李氏一想到謝如菲,便覺得心頭軟了下來。
且謝慎行還發了重誓,道是,“這種錯誤若是再犯,就叫我天打雷劈。”說到最後,又有些祈求的意味了,“娘子,你就跟我回去吧,你走了之後,父親還痛打了我一頓,劈頭蓋臉罵了好幾回了。自我成年之後,這可是頭一次呢。”
這話自然是當著無人的時候說的,李氏被他這般討好的語氣對待,心頭也有些觸動,因呸道,“這話也是渾說的麼?”說著,又嗔道,“爹打你也是該的,子不教,父之過!”
見她鬆動了語氣,謝慎行忙得拉著她的手,柔聲道,“你放心,以後我決不讓你受委屈,你若真是看她不順眼,盡管打罵便是。我絕對站在你這邊。”
他這話倒是說的真心實意,原以為人到中年得一貼心的紅顏知己,誰知道那紅顏底下竟然是一副白骨,著實叫人心寒意冷。如今回想起來,也唯有這個發妻這些年一直在真心對待自己。
人心都是肉長的,謝慎行雖然渾了一些,可到底還是有良心的。
李氏見他眼中的柔情蜜意,早紅了眼眶,哽咽道,“這些年我待你、待謝家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別的不說,當年的錦素,還有你在外麵養的那個外室,我哪個沒有忍下來?又何苦容不下一個蘇碧心?隻是老爺,你這次辦事太糊塗!”
她這話一說,又觸動了傷心事,想起那個夭折的孩兒,眼淚便想要往下掉了。
謝慎行知道她心裏委屈,抱著她哭了一會兒,哄道,“以後我們再生十個八個孩子,來彌補這個,好不好?”
李氏又被他逗笑,輕啐一聲,道,“沒個正經的,誰稀罕十個八個的。”隻是臉上到底是泛紅了。
哄好了李氏之後,謝如菲倒是沒說什麼,隻是看向謝慎行的眼神依舊不那麼友好。
等回到謝家之後,季氏又當著李氏的麵訓斥了謝慎行一頓,末了又意有所指道,“自古以來,發妻便是主母,其他人多了也不過是玩物一樣的東西,不管到了何時,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旁的蘇碧心咬緊了牙關,臉上卻是賠笑道,“姐姐,您回來了真好,上次的事情都是我不對,求您原諒。”說著,她便跪了下來。
李氏不好叫謝慎行下不來台,剛要去扶對方,卻被謝慎行一把扯住。
她詫異的回頭,見謝慎行隻望著自己,當下就心中感動,受了蘇碧心的叩拜之後,方才清了清嗓子道,“罷了,以後恪守本分便是了。”
謝如菲在一旁看著蘇碧心吃癟,心中格外的舒坦,驕橫道,“一個妾,原就該守著自己的本分,一個奴才還妄想翻身做主子,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