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一串的對話,如無意外都是灣區的地理天氣,或他曾去過M國,或問葉清倫懂不懂功夫之類的沒營養內容。他又投了一條柴進火中。
“很擔心自己的家人,對吧?”
葉清倫的心頭猛然一震。一路上他都努力去迫使自己忘記家庭,專注在活命之上。偏偏在他開始忘記之時,又有人挖了出來,他才發現一直沒法將這問題踢出腦海之外。
火在添加新燃料後興奮的跳著舞,充滿力量的它跳出一個新的高度,燒到了他的手,魂飛天外的他卻不感到疼痛,一直到卡特裏娜尖叫著將他的手拉回。
“對不起,當作我沒有問過吧。”他一麵道歉,一麵用菲利剛拿進來的雪敷在葉清倫的新傷口上。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走了神。”葉清倫勉強地笑著,暗自忍耐傷口的痛,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的傷口。
但是,手上的傷,有冰雪治療,那麼心中的呢?
現今世上,葉清倫可能以經沒有親人;所知道健在的朋友,丹尼算得上是一個。除此之外,他是什麼都沒有了。
一陣強烈的孤獨感,象是右手上冰雪的延續,冰冷迅速蔓延全身。
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
此時,左手上傳來溫暖而柔軟的感覺,是卡特裏娜的手。
“向好的方麵想,或許你的父母並沒有事。”他努力的安慰葉清倫。
“謝謝。”葉清倫看著他祖母綠的雙眼說。
“咳咳。”菲利在葉清倫們身後幹咳,他倆立即縮回雙手。
該死的電燈泡。
“李先生是吧?雪也用得差不多了,不如和我一起出去用些新鮮的吧。”菲利的話雖然結構是問句,但語氣卻是命令,同時他有意無意地把玩著手中的散彈槍。
這樣子,葉清倫也不好意思拒絕。
果然,門才關上,他便立即拉著葉清倫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別誤會了,我妹是個老好人,對所有可憐蟲都是如此。如果我知道你有什麼不軌企圖,你給自己弄一口棺材也差不多了!”
“知道了!別那麼神經質好不好?”葉清倫掙脫他的手。
“他是我們一家的寶貝,你...”
突然一道怪叫聲從天上來,葉清倫們同時閉上了嘴,不約而同抬頭看上方。
“喂,你也聽到嗎?”葉清倫小聲的跟菲利說。
他點點頭,提起了散彈槍。
N國的冬天,夜幕來得快。
附在樹葉上的白雪起了反光的作用,夕陽的餘光、皎潔的月光和暗淡的星光都無力穿越這一層天然障壁。
葉清倫跟菲利都槍口向上,兩雙眼睛掃視樹枝,找尋那叫聲的來源。
“菲利,卡斯帕,你們搞什麼?”卡特裏娜探頭出來問。
菲利不答,隻是對他揮手示意他躲回去。那一瞬間,他的姿勢鬆懈了。
然後,一道快得幾乎看不見的黑影迅速地從葉清倫頭上越過撲向菲利。當他回過頭時隻見到埋在雪中的菲利,還有一臉驚訝的卡特裏娜,但怪獸之類的,什麼也看不見。
“菲利!”卡特裏娜想走出來。
“別過來!快進屋裏!”葉清倫立即喝止他。
“吱!”一道怪叫聲衝進了葉清倫的左耳。
接著一陣天旋地轉,背上一股冰冷的感覺,葉清倫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地上,左臂熱辣辣的痛。
這還不算太糟。
因為更糟的是,一隻像鬆鼠的生物正壓在葉清倫身上,口張得老大,發黃的一對大門牙寒光閃閃,腥臭的唾液不住向葉清倫的臉上滴。牠一定不隻是為了興趣而四處去撞倒人。
可是,天,鬆鼠不應該是隻吃果仁的嗎!?鬆鼠不應該是隻有十數厘米大的嗎!?
葉清倫的頭一側,閃開那一對大得誇張的門牙。
菲利這時已從地上爬起,衝過來一腳踢走了變異鬆鼠,再給四腳朝天的怪物補了一槍,白色的肚子立即開了數個血圈。
“謝謝。”葉清倫接過菲利伸過來的援手借力站起。
“別這麼凶地對我妹說話!”菲利惡狠狠地說。
葉清倫拾起飛到一旁的手槍,沒好氣地說:“那你也不想你的寶貝妹妹受傷吧?”
“哥!我不是三歲很久了!”趕過來的卡特裏怒氣衝衝地說。
“下不為例!”菲利拋下了這一句,便拉著回頭卡特裏娜走向小屋。
又是一個過度保護的大哥。
葉清倫對著他倆的背影無奈聳肩。
他們返回室內,無言無語地又度過了一小時。
丹尼終於結束了煩人的啜泣,走到窗前等待他的爺爺回來。
像是約定好似的,果然過不了十分鍾,汽車的引擎聲便穿越木牆震動他們的耳膜。
老傑克的七人車回來了。車殼上換了一種新顏色,一種今天見了很多次的顏色。
血紅色。
看來他們的旅程並不輕鬆。老傑克和加利臉上的疲憊證明了葉清倫的想法沒錯。
不待他的指示,他們很自動地將他們辛苦運回來的物資搬進小屋裏去。
胡亂地吃過晚餐後,大夥兒各自找了一個角落,沉沉地睡去,要在夢中結束這漫長的一天。
半夜。
有什麼人開了門,寒冷刺骨的風凍醒了睡在門旁的葉清倫。
他勉強地張開幹澀的眼睛,看見的是一個很苗條的身影。
是卡特裏娜吧。
葉清倫想翻身再睡去,但是剛才的一道冷風使他的頭腦清醒起來。而且,放任一個女孩子在半夜三更獨自外出並不太合適吧?特別是現在的鬆鼠有一米長和會吃人。理智迫使他離開溫暖的小屋,去當美女的守護騎士。
他走了出去,剛好看見屋外不遠處的廁所關上了門。
果然。半夜離開沒有廁所的小屋走進雪地冰天的大自然,難道會是想去看星麼。
就算是有這種心情,氣溫也不會容許吧。
但是,沒有需要上廁所,卻又偏偏守在廁所旁的葉清倫,無聊沒事幹,便真的抬頭看天。
這一看,不得了。
應該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類都退化成比狒狒更蠢更凶殘的食肉獸,沒懂得開燈的關係吧。缺少了光害的影響,天上每一顆星星都是如此的明亮,耀眼。
在沒有燈泡之前的晚上都是一樣的嗎?
卡特裏娜如廁完畢,打開門便看見夜觀星象的葉清倫,立即呆了一呆。
“是我吵醒了你嗎?”他說。
“準確地說是寒風,不關你的事。”葉清倫將看星的目光收回,投放在一雙同樣明亮的綠寶石上。
他吐舌頭,說:“對不起。”
“也多的你,我才沒有錯失這星空。”葉清倫手指指天。
卡特裏娜順著葉清倫的指尖,看見星空,嘴不自覺地張大,一麵都是驚歎。
“真美。”
良久,他才從這大自然製造的震撼回複過來。
看著他的側麵,葉清倫不知從哪裏來了勇氣:
“你爸爸該是個神偷,厲害的可以將這些星星摘下放在你的眼眶中。”
他開心地笑了。
“在我印象中,M國人可不是這麼口甜舌滑的。”
葉清倫隻是笑笑,不說話。
“剛才…請原諒我二哥的無禮。”
“噢,我沒記在心上。”葉清倫的食指和中指在背後打了個交叉。
“我兩個哥哥…一直從我雙親死後就擔當起父母的角色…也差不多十年了。”
葉清倫靜靜地聽著。
“怎麼說好?菲利就像是爸爸,所有異性跟我說話時必先要接受他審查,很緊張女兒誤交損友的那一種神經質。加利更像是媽媽,很包容,很細心,默默支持我。我們雖然沒了爸媽,但我一直認為我的家還是很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