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倫心中一沉,的確,這時代誰又可以沒有包袱活著?他父親燒焦的臉頰又再次浮現在他眼前。
用力的搖頭,葉清倫轉個話題:“喂,其實你的真名是什麼?”
“李珀斯。因我在澳洲珀斯出生,我父母便給了我這爛名字,所以我比較喜歡別人叫我卡斯帕。怎麼了?”
“無論如何,我們將會成為拍擋,不可以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吧。”
“說起來,你叫什麼什麼來著?”卡斯帕笑問,葉清倫狠狠的打了他一下。
兩人又走出一段路,正好繞回主大樓的正門。與此同時一大群小孩從正門走出來,吵吵鬧鬧的,其中一個正是那叫小寧的小女孩。他看見了卡斯帕後便一陣風似的跑過來,親熱的抱著他。
“好了好了,都已經十三歲,還跟七歲時候沒有分別。”卡斯帕笑著將他拉開。
“你這言而無信的家夥!害我遲起床!”小寧嘟起小嘴:“九成也忘了給我買手信!”
“臭丫頭,原來到最後還是隻知道要手信!”卡斯帕一臉憤慨的看著他說:“也不關心一下我差點被人幹掉!”
“別開玩笑了,你才不是隨隨便便死掉的人。”小寧笑得燦爛,見目光象是在仰視一個大英雄:“不,應該說是無敵才對!”
“就隻會口甜舌滑!”卡斯帕笑罵,同時從腰包拿出一部iPod塞進他手中:“這是全新的,別給我弄壞!要載入歌曲什麼的便自己預約一部計算機,電費叫沈大叔直接向我要,但別用太久!不然下個月要吃西北風了!”
“明~白!”小寧抱住他脖子,往他臉頰上親一口,然後便一陣風似的跑走。
看著卡斯帕的微笑,葉清倫也打趣問:“你女友?”
卡斯帕微笑變苦笑,摸摸臉說:“我長的像個孌童的怪叔叔嗎?”
“有一丁點吧。”葉清倫大笑:“當爸爸你太年輕,說兄妹你倆又不太像,鄰家的女孩又太親密,也隻有怪叔叔最合理了!”
卡斯帕目光射出驚訝,想不到他的觀察力還不錯。但他還是舉手拍他的後腦,誰叫他亂說話!
“我是他的養父,也可以說是監護人,兼任他的哥哥。”卡斯帕澄清:“我對比我小十年的沒有興趣。”
“你才二十三?”葉清倫再次掃瞄他一下:“看起來不太像。”
“當你昨天在派對喝得爛醉如泥,隻睡了四小時便爬起來回家,你的樣子也不會好看到那裏。”說起來卡斯帕才覺得自己的頭一直在隱隱痛:“反而是你,除身高之外和一個十歲女孩沒分別。”
葉清倫一呆,當看見他的目光正放在何方時臉上一紅,不知道是因羞還是因怒還是兩者並存,隻知道踼出力度可比某巴西著名左後衛的一腳,現在卡斯帕頭和腳都在痛。
一拐一拐的,卡斯帕好不容易才將葉清倫帶去另一個重要的地方。那是一棟隻有約兩層高的正方形建築,推門進內,葉清倫有點不相信自己雙眼。
單車,差不多半百台單車密密麻麻的占據了大部份空間;大量電線在躺在地上糾纏不清,驟看還真像數百條小蛇在睡大覺。每條電線的一端都一定接著一台單車,另一端則是不同的電子儀器或蓄電池,大部份單車上都有人正氣喘呼呼。
“他們在搞什麼?”
“人力發電。那些燈泡啊﹑電筒啊﹑對講機等等的都要電,你以為現在隨便找一個插口電力公司便會滿足你的願望嗎?”
“哈,連發電機也沒有。”
“你真的這樣以為嗎?”卡斯帕以憐憫的目光由上至下四十五度地看著他,像看著一條腦發育不健全的可憐蟲:“燃料哪裏來?下雨般從天灑下來嗎?光是用在火車上我們已經捉襟見肘了!”
“還有風力,太陽能等等的可以用啊!”葉清倫狠狠地瞪回去。
“你以為我們沒有想過嗎?風力並不穩定,太陽能效能太低。而且,建造原料那裏來?又等從天上掉下來?”卡斯帕恥笑:“剛才看錯你了,原來還是個不懂事的人。”
葉清倫嘟嘴,不滿的轉過頭去。
“總而言之,以後你有什麼要充電的都來這裏吧。”卡斯帕拍拍他的背,說完便掉頭走。
在卡斯帕的帶領下,葉清倫一整個下午都在大學內轉,對自己未來三個月的家有了個初步認識。而他亦由衷的驚歎人類的適應力:原本並不是為成為災後聚居地而設計的地方竟然硬生生的被改造成一條小村落,千多人就在此堅強的生存下去。卡斯帕還說近數年人口增長有加速的趨勢,而且是新生嬰兒占大多數。
不過,始終大學並不是個理想的聚居地,終有一天他們都會遷出城市,移居城外的農莊。不單是華人勢力,別的勢力也有同樣計劃,而且進行的比M國人們更快,畢竟人口多上不止一倍。
當說到這些時卡斯帕的臉上不無諷刺之色。想當初大家為守護這城市而犧牲無數,為自己的勢力搶占土地而血流成河,但最後卻都不約而同的決定遷離尋求更好發展。人類就是熱衷於權力鬥爭,蒙蔽自己的眼睛,忽視一些顯然易見的事實。想到死去的戰友,卡斯帕不禁長歎,有一些真的死得毫無意義。
想到這些,卡斯帕隻覺得疲倦,在打打殺殺中十年便過去了,而人生又有多少個十年?有機會的話他還真想拍拍屁股走人,但他已經在此種下不少羈絆,早過了說走就走的年齡。
心理和生理的疲倦感使他隻想好好的休息。卡斯帕將葉清倫領去他的房間,叮囑明天準時在飯堂集合後便回房倒頭大睡,晚餐也省下了。
然而,葉清倫卻在床上輾轉反側,為了明天的新工作及未知的未來而失眠。
時間可不會管可憐的失眠人,地球以固定的軌道繼續自轉。不知不覺間,陽光已穿透窗戶,劃過地板,悄悄地爬上他的臉,正式宣布第一個工作天已降臨。
而他的人生也正式翻開新的一章。
早上的飯堂,人來人往,整所大學八成的人在床上給精神充電後,便湧來這兒給自己的身體充電,使廚師們都忙得雞飛狗跳的。在此等人山人海之中要找一個人雖不是大海撈針,但也不是什麼簡單的差使。
“早。”
卡斯帕和小寧抬起埋在早餐中的頭,看著剛在對麵坐下的少年,他的臉上有一對明顯的黑眼圈。
“你女朋友嗎?”小寧的聲音極小,小到在對座的葉清倫隻看見他的嘴唇在微動。
卡斯帕一下拍在小寧的後腦上,說:“他是新來報到的。”
“什麼!?”葉清倫狠狠地瞪他一眼,用力地踏在他的腳掌上。卡斯帕痛得彈起哇哇大叫,附近的人都像看瘋子般看他,目光感慨,以為是他常年累積的壓力引致他突然情緒崩潰,一個大好青年就這樣毀了。
另一方麵,葉清倫若無其事的,似是卡斯帕其實是像空氣般不存在的存在,溫柔的對小寧說:“我是葉清倫,你好!”
“林若寧。”小寧微笑點頭,好奇地眨眨眼:“你是從哪裏來的?”
“蘇格蘭,金洛赫尤。”看見小寧和卡斯帕一臉困惑,葉清倫再解釋:“是一條在蘇格蘭西部的小村。”
“噢……”兩人都是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眼睛分明都在說:“是什麼鳥地方?”
葉清倫聳肩,也不跟他倆計較,反正那裏真的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所以才一直都平安無事。
除了那一夜。
卡斯帕和小寧看他突然無言沉默,都以為是他想家了。正想開口安慰他時,老大正好地踏上飯堂末端的高台上,台下的人像是被人按了“靜音”模式鍵般自動閉上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