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說,難道就是心魔?
鏡中的自己抿嘴笑著,說道﹕“用不著驚訝吧﹗清倫,我倆曾經打個照麵。”
打個照麵?眉心一縐,葉清倫確是不知什麼意思。
“隻是當時你看不清我的麵目吧。總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不﹗”葉清倫奮力的搖頭,左右兩邊鏡子中的自己亦搖著頭,唯獨是中間鏡子內的心魔依舊的猙獰笑著。他先是錯愕了一下,之後續道﹕“你絕不是我﹗我不會像你那麼邪惡猙獰﹗”
“嘿﹗真的嗎?”“鏡中我”猙獰的表情上帶有懷疑的表情,續道﹕“你真的把過去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嗎?”
“過去的事?”
“嘿﹗當你回想你過去所做的一切,你就不得不否認我跟你就是一樣﹗嘿嘿嘿嘿……哈哈哈﹗”“鏡中我”張大了嘴,在詭異地笑著。
霎時間,“鏡中我”的笑聲令葉清倫皮膚雞皮疙瘩起來。而眼前的中間鏡子亦忽然“鏘鏘”的鳴響,鏡麵上更如湖麵泛起片片漣漪,使得“鏡中我”漸漸的扭曲、糢糊。
良久,鏡麵上似是響出點點聲音。而且,更漸泛出糢糊的影像,逐漸把“鏡中我”取代。
三麵鏡子就如戲院中的熒幕,向葉清倫播放出片片段段的記憶……
“……居……居然……會發生這種事來﹗
顯微鏡下的細胞正互相吞食,活著是一個縮細了的弱肉強食世界。
可是,葉清倫心中漸漸滲出了不安。
因為在吞食其他細胞的就正是擬似天花病毒。而被吞食的就是來自他身體的細胞……
即是說……他被感染了。
傾刻間,他實是接受不了。
“我……會死嗎?我會……死嗎?”葉清倫口中喃喃的道,兩手不斷的騷抓著頭皮。
葉清倫注視著雙手,不知怎的,總覺得皮膚下象是有無數個紅點在靜悄悄地擴張。不久的將來,他或許如感染者一樣,全身長出血疹。最後血疹終歸亦包不著內裏的膿液因而破裂潰爛,整個人跟一條死屍沒有分別。
再嚴重的,恐怕會出現同類相食的情況……
想到此處,他亦不禁打起了寒震。因為,他知道這是遲早發生的事,李偉文那邊的白老鼠早已道出了答案。
然而,想起了為什麼自己會受感染之時,心下不禁痛恨自己的魯莽行為。
惱自己一時酒後亂性,跟潘小莉發生了……“那回事”。
因此……
他就感染了擬似天花……
葉清倫憤恨的拍著桌子,連得桌上的雜物亦東歪西倒。
思緒被弄得混亂,叫他不能集中下來。他連忙的緊閉雙眼,好讓自己冷靜一些。
良久,腦內似是忽然靈光一閃……
“既然如此……”口中呢喃的道﹕“反正自己的下場可能就隻有死。那麼……現下我什麼都不要顧慮了﹗”
人類所做的一切,即使是充飢亦都受到道德所規範。
而科學的道德,就是不得作危險的人體實驗。
現下葉清倫的決定無疑是違反了科學道德,甚至人類道德。
可是,在生存與道德的選擇上,他相信其他人會先選擇前者。
他亦一樣。
既然都不能生存,還談什麼道德?
而且……擬似天花總帶有一點好處……
在找好處時,或許會研究出消滅擬似天花的方法。這真是一舉兩得﹗
如今,他終於有借口了。
人體實驗。事在必行。
一星期過去。
“奇怪。”葉清倫邊觀察顯微鏡下的樣本邊詑異的說道﹕“為什麼……吞食正常細胞的速度會……放慢了?”
葉清倫百思不得其解,雖然每一個人、每一種生物的體質都有差異,而以致感染的速度有所影響。但是,他身體的感染速度卻遠比正常樣本的慢。
他拿起走珠筆,正細細敲打著腦門,思考著當中的原因。
“會否是……血液中的抗原呢?”他咬著走珠筆道。
不同的血型,會有不同的抗原。而所謂的抗原就是指一些刺激人體產生抗體的物質。
簡單點說,抗原就好像一個病毒探測器。每當有外來病毒入侵人體時,抗原會依附在病毒的細胞膜上,同時抗原亦會向身體發出訊號,令身體產生出抗體,跟病毒打上一場硬仗。
那會否是因為葉清倫的稀有的負B型血,當中有著獨特的抗原。而以致當他被擬似天花感染時,隻有這個獨特抗原才能探測到病毒,因此產生出抗體而抑壓了感染速度?
再細細推拷。
其他血型的人,會否因為他們血液中的抗原不能探測到擬似天花,因此令身體不能產生出抗體,而令身體迅速被感染?同時他亦不得排除病毒突變的可能性,因此就可以解釋了灣區愈來愈多人因發熱入院或死亡的現象。
可是……
葉清倫摸一摸胸口時,感到胸口有數個隆起的小疹在漸發刺痛。
按假設,他身體中的抗原能令身體可以對抗擬似天花。
可是胸口上的小疹,卻令他明白體內抗體最終有失守的一日。
如是這,他隻是把時間拖長。
終歸他亦會完全被感染。
然而,這一切都隻是他的假設。
“閣閣閣……”門外的敲門聲,使他從工作中回神過來。
“進來吧。”他的視線仍然放在工作上的道。
隻聽見門上的一聲“卡嚓”,便感到有人進來。
“清倫。”這把聲音十分和藹親切,使葉清倫繃緊的精神霎時放鬆。
葉清倫應聲回頭,就笑道﹕“教授,你下班麼?”
“對啊﹗”教授笑了一教授,續道﹕“我倆很久沒有一起聊天了。所以想找你談一談。”
教授麵上的笑意,忽然有異,看來是有要事告訴葉清倫。而且,依估計,他定是跟葉清倫談反對研究擬似天花的事。
葉清倫瞧了一瞧桌上的工作,道﹕“很抱歉啊﹗我仍未完成今天的工作。”事實上,葉清倫不想被他嘮嘮叨叨的煩著,這隻是一句借口。
“這樣……”教授麵色一沈,道﹕“好吧,我不打擾你了。”他轉身離去時,忽然又頓了一頓回頭又道﹕“清倫,即使有多忙碌,但終歸亦要休息進食,你是人類而不是超人啊﹗”他親切的笑了。
“哈……”葉清倫笑道﹕“我知道了﹗別比女人……”
教授知道葉清倫下一句會說什麼,於是截斷他的說話,道﹕“囉唆吧﹗”
他倆二人相對而笑,這全是他們有如父子感情的默契。說起來,葉清倫跟教授真的猶如親父子,因為葉清倫跟他的血型同樣是負B型。負B型血在亞洲來說,是十分罕有。要兩個負B型血的人走在一起,而且能得出默契,這實是難得……但……慢著﹗
負B型血……?
葉清倫的思緒再次回到工作上。教授的血型,或許可以幫助葉清倫去證明負B型血可以暫時抑製感染速度這個發現。
此時,教授快要轉身離去,於是葉清倫叫道﹕“教授﹗”
教授於門外頓了一頓,把半個頭子探入來,道﹕“怎麼了?”
葉清倫笑道﹕“你說得對﹗我隻是常人,現下我有點餓了。”
“嘿嘿……去老地方好嗎?”他滿足的笑道。
“樹記大排檔。”
說起來,葉清倫跟教授都已經有多年沒有好好的談過。原因是他倆間都有自己的事業,而他在大學中更是有名的大忙人。久而久之,他跟教授便很少聯絡感情。但話雖如此,他倆的感情卻不會因工作而變淡。
“夥記,我要兩瓶藍妹。”葉清倫向店員立起根手指道
“清倫,你知我酒量欠佳。要是我醉了,你得要送我回家啊﹗”他笑道。
此時,店員已把啤酒放在桌上。
葉清倫拿起開瓶器“卡嚓”一聲的打開了酒蓋。
“教授,我倆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的談一談?”葉清倫邊斟滿酒杯邊笑道。
教授托起下巴,兩眼滾了一滾道﹕“嘿……至少有三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