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的值得去拯救嗎?

二月二十二日下午二時二十二分,葉清倫朝那堆人影跑去,頭發卻感到有點濕漉,原來陰陰的日空開始下起毛毛雨來,海平線上烏黑黑的雲密集,還隱帶些微轟隆之聲,一副風雨欲來的景象。

“沙沙....”

大雨灑來,葉清倫跑到路的一半,下意識地朝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白衣少女靜靜地佇立在路中心,也不顧日氣變色,陣陣雨水,隻默默地凝視著葉清倫。

那溫暖的眼神仿佛要穿過無數冰冷雨滴,命中葉清倫漸漸緊閉的心髒裏。

雨越下越大了,由微微化成點點,點點化為密密,葉清倫緩緩別過頭,轉回身子,思緒迎著風雨,隻祈求她快點找個地方避雨,別再淋雨,別再看葉清倫。

雨水密集地灑在金沙灣一帶,港威大道尤甚,雨聲愈來愈大,如日神灑水,視線也開始模糊,但隨著葉清倫步伐更快,前方景象就在眼前,嘈雜之聲猶在耳邊。

隻見七個人,五男兩女,被約三十隻身體完整,頗為敏捷的喪屍窮追不舍,不知追了多久,他們都臉帶疲憊,氣喘如牛,腳步急速而混亂,但此刻沒可能有一絲休息的機會。

隻有兩個走在最前頭的男人手持武器,一把鐵斧一把軍刀,他們雖拿著武器,看似首領,但隻不斷大聲喊叫:“跑啊!”,也不理會後方幾人的安危。

突然,其中一個紅發女子被雨水弄了個踉蹌,跌在地上,想爬起來卻再次跌倒,幾乎快要被喪屍追上,她無助地尖叫,在雨中顯得更為淒厲。

本來在她旁邊的一個男子跑了幾步,大罵了幾句,突然回頭,果斷地脫下背包,胡亂地向著最近的幾隻喪屍大力揮擊,雖沒有什麼攻擊性,但還是爭取到一些時間,讓紅發女子站了起來。

其餘人卻完全沒有理會,隻顧著自己跑著,越跑越遠,而他們正朝著葉清倫的相反方向跑著,葉清倫想了一想,白衣身影浮現,還是選擇追了過去。

男子的背包眨眼間已經被喪屍們撕成碎片,紅發女子獲救後,謝也不謝,理也不理便再次跑去,當男子正想跟著她時,卻不慎被一隻喪屍抓住手臂,那男子大力一腳踢開它,這才掙脫,但幾秒之差便被幾隻喪屍包圍,角色瞬間轉換,男子大聲叫喊,卻沒人理會,女子頭也不回,已經跑得遠遠了。

那一瞬間,閃電劃過,人罵尖叫,屍吼撕肉,血水淹沒雙眼,呼救充斥雙耳,但葉清倫什麼也沒想,沒有什麼悸動,仿佛隻見到平常不過之事。

已經平常不過了。

六七隻喪屍瘋狂地咬啃著男子的身軀,痛苦很快便結束,斷了氣的他被它們瘋狂刮出腸髒,津津有味地大口吃著,一時間血肉橫飛,其它擠不到進去的喪屍則吼吼大叫,繼續追著那群人。

葉清倫一直隱藏身影,默默地跟著喪屍們的後方,見此情形,終於歎了口氣,急步跑去那些正大快朵頤的喪屍後方,鐵矛急揮,兩個頭顱叫也沒叫便飛出脖子,在屍血劃過半空,剩下的五隻喪屍頓時抬頭對著葉清倫大吼,葉清倫臉無表情,對著它們滿口鮮血的爛嘴,鐵矛急轉,閃身避過它們死前反擊,輕鬆地解決它們。

血水把葉清倫的鞋染上淡淡紅色,他沒有理會,地上那男屍全身腐爛,但臉部還算完整,表情殘留著不甘,驚愕,還有絕望,雨水拍打著他蒼白的臉頰,似乎在嘲笑他的愚昧。

葉清倫半跪在地上,為他擋著雨滴,默默地蓋上他死不瞑目的雙眼,心弦似乎有什麼被觸動,他再回頭一看,白色身影已被大雨淹沒,他隻看到無盡的雨幕,那唯一似乎也消散在風雨中了。

“轟隆!─────”

突然,眼前一黑,有些什麼開了,有些什麼關了,有什麼融合了,有什麼分離了。

葉清倫用力眨了眨眼睛,搖晃著頭顱,這才恢複過來,世界似乎突然不同了。

默默看著這男子,想起張風,想起夏名昌,想起葉清倫,不禁勾起一抹嘲諷笑容。

拯救,是多麼愚蠢的事。

男子為了拯救女子,換來的隻是無盡雨水和不曾回頭的冷漠。

張風為了拯救小彤,換來的隻是手足失散和喪失尊嚴的白發。

葉清倫為了拯救陳蕊月,換來的隻是情同夢異和慘厲絕心的悲哀。

夏名昌....

你又會犧牲什麼,來換來什麼呢?

到底是什麼驅使你去拯救世界,拯救人類呢?

世界是因為人類而變得美好嗎?

種種問題閃過葉清倫的腦海,最後化為一個:人類真的值得去拯救嗎?

葉清倫終於明白小火爸爸的說話。

“全地球的人類要付出他們的所作所為,我們也避免不了,你可以拯救我們,把我們救贖,但你的拯救便是殺死我們,而我們不需要你的拯救。”

拯救,是多麼愚蠢的事。

葉清倫緩緩站了起來,把濕透的瀏海隨意撥開,不讓它們阻礙視線,身軀被雨水滲入,陣陣冰凍,卻不夠內心冰冷。

葉清倫握著鐵矛尾部,染血矛頭朝地,內心平靜,並無察覺黑色紋路已遍布左右全身,隻餘下脖子以上及深紫色的心髒位置,葉清倫朝那群仍然為了活命而跑著的身影,殘酷一笑。

“跑!沿住呢條路好快到!”海威大道前路轉角位,拿著軍刀的男人大聲叫道。

聲音劃過雨水,眾人的內心頓時像是燒起來,本來虛弱的腳步仿佛添了力量,卻沒人理會剛剛身後發生的慘事。

“不行...他們...他們...追上來啦!”其中一個年輕少年驚慌地道,他腳步不慢,一直緊緊跟隨著軍刀男人和鐵斧男人的身後。

軍刀男人和鐵斧男人轉身一看,不禁心驚,腳步不禁緩了下來,隻見毫不受大雨阻攔的喪屍的確快要追上,在雨中它們的嘶吼和身影顯得格外恐怖,仿佛是地獄來的一群魔鬼。

其餘人都陸陸續續跑到,唯獨兩個女子體力不及眾人,跑得最慢,她們一前一後地跑著,看似有氣無力,喪屍的腳步卻毫不留情。

當快要追到後方剛被獲救的紅發女子時,她突然伸手向前一扯,剛巧扯到前方女子的一把長發,突如其來的扯力讓那女子不禁吃痛叫了一聲,腳步一滑便摔了一大跤,便被人超前。

那無辜被扯頭發而摔倒的女子正想喝罵時,卻感覺到什麼正想回頭,便被一班魔鬼瞬間撲倒身子,鮮血噴出融入雨水。

那不斷利用他人性命去獲救的紅發女子毫不理會身後的慘叫聲,追上了眾人,軍刀男人見幾隻喪屍圍上那女屍,但仍有十來隻喪屍追過來,當下心念一轉,便冷冷地說了一句:“沒有錯,所以有人要阻擋。”

年輕少年沒有反應過來,肚腹一陣劇痛,隻見一把軍刀在他體內絞動著,然後俐落抽出。

軍刀男人猙獰的笑容,讓他渾身無力,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刹那,隻感覺背上變得濕漉漉,便知道自己將會步上了女子的後塵。

在一旁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鐵斧男人驚叫一聲:“你!...”

軍刀男人大力地把地上的少年踢向喪屍那處,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道:“跑啦,再說一句下一個就輪到你。”

剛跑到的紅發女子氣喘地盯著軍刀男人,閃過一陣複雜之色。

另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沉默地看著一切發生,正當眾人想趁機離去,他突然咦了一聲,伸出手指,驚訝道:“後...後邊...好像...好像有...有人!?”

因兩具屍體而得到一絲喘息的眾人都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隻見趴在地上的喪屍背後,大雨中,有一個黑色身影緩緩走出來,視線受阻,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但見他手持一把鐵矛,走路慢而有力,似乎是個人類。

他越走越近,越過喪屍,任由雨滴灑在頭上,默默地穿過雨簾和屍群,忽然日空一抹閃電劃過,雷聲猛響,此時此刻,眾人心中緩緩浮出一陣說不出的不安。

如果喪屍是地獄來的魔鬼,那這人則是地獄內的魔王撒旦。軍刀男人不禁心想。

有些吃著屍體的喪屍感覺到他,抬起頭吼叫,他右手一揮,聲線突兀地終結,有些還未抬頭,已被他割斷脖子,一個屍頭滾到軍刀男人腳下,軍刀男人嚇了一跳,向後一縮,隻覺耳邊剩下的隻有雨聲。

軍刀男人抬頭一看,原來在自己分神間,本來近二十隻的喪屍已經頭身分離,黑血瞬間染滿遍地,軍刀男人心中一凜,還來不及細想,隻覺一陣勁風掃來,他能生存到現在,身手自然不差,他雖不知何事但還是及時反應避過,隻是左臂被割傷。

他低哼一聲,這時才發現原來是那個神秘黑衣人的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