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寧站在茶館門口，怔怔的看著顧昭從橘黃色的燈光中走來，“你怎麼在這？”
“路過。”他走到近前，一片暖光被甩在身後，讓他眉眼看起來有些清冷。
葉清寧回過神來，譏誚一嗤，“那還真巧呢。”
手插外套口袋，她轉身就走。
顧昭知道她一定是誤會了，以為他跟蹤她來。
其實不然，他在剛從一個服裝設備廠出來，準備到這邊坐公交車回去的，結果就瞧見邵明軒騎著自行車帶著她來到了茶館。
他看著天色暗了，就在外麵略等了等。
但是，這話說給她，隻怕她也不會信。
所以，顧昭也沒解釋，跟著她一起上了公交車。
這時候正是人流高峰，車上都是人，很擠。
葉清寧被擠在中間，有些煩躁，暗惱，不該擠上來的，應該等等下一輛。
都怪他跟著的。
顧昭看她皺著的小臉，知她不喜擁擠，便拉著她的胳膊，帶她到了車後廂。
“你幹嘛？”葉清寧不想跟他走。
顧昭勁兒大，“前邊一會還要上人，更擠。”
說話間，已經拉著她到了後麵，照例如從前一樣，高大的身軀為她隔開一小片安全的區域。
葉清寧不想這樣，就像被他圈在懷裏似的。
可是，車子發動，車廂裏滿滿的人，她又走不了，隻能抬頭瞪他。
她個子不矮，可是站在他跟前，卻仍顯嬌小。
兩人貼的很近，從她的角度隻能看的到他剛毅的下巴還有那抿的緊緊的嘴唇，那一雙撐在她耳側的胳膊健壯而有力。
他視線越過她的頭頂，看向窗外。
似乎沒留意到她不滿的瞪他。
瞪了一會，葉清寧脖子酸了，眼睛酸了，低下頭來，柔軟的發絲蹭過他的胸口。
她清晰的感覺到了他的呼吸重了些。
奇怪的抬頭，迎麵撞進他黑沉如墨的深眸，眸心似乎又悄悄簇起一團火苗。
“看什麼看？”葉清寧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一手扶著包，一手撐著窗口。
卻不知，這樣背對著他，更是曖昧。
顧昭，好不容易平穩的呼吸都滯了。
望著她站的筆挺的小模樣。
他笑了，輕輕的。
數著時間，好容易到了站，葉清寧趕忙推開他，跟著人群下了公交。
她徑直往學校走。
顧昭從後扯住她，“思思的信。”
葉清寧站定，轉身看了他一眼，又板著小臉朝招待所走去。
顧昭跟在後頭，無奈笑了。
到了招待所，他那間客房的門口，葉清寧站在門側，朝他望來。
顧昭掏出鑰匙，上前開了門。
然而，或許是早上的事，讓葉清寧對這間屋很有抵觸。
她隻站在門口，衝他伸手，“思思的信，拿來。”
“你進來，我找找。”顧昭拉了燈，從櫃子裏拿出包，開始翻找信。
葉清寧不進。
顧昭翻找了一會，嘀咕，“明明就放在這裏的，怎麼沒有？”
“你不會弄丟了吧？”葉清寧一急，走了進來，拿過他手裏的包，開始翻找。
這包裏除了他幾件衣物，哪裏有什麼信？
她抬眸看他，急問，“是不是放別處了？”
“明明放這包裏的，我再想想。”顧昭不著痕跡的將房門關了上，趁葉清寧還沒反應過來，猛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昨天去找你，準備帶給你的，就一直揣口袋裏了。”
他從襯衫口袋裏，果真掏出了信來。
葉清寧大喜，忙接了過來，展開。
信紙是她來京都之前，特意留給顧昭的，上頭還有淡淡的墨蘭香。
信的開頭，便是細細小小的：娘。
看的葉清寧心下一緊，既甜又澀，想的慌。
靈魂上，她算不上顧思思的親娘，可這具身體，對顧思思卻有種本能的血緣之情。
娘，思思想你了，思思念詩給你聽。
底下，寫了一首小詩。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末尾落款：思思。
思字大約寫的不熟，底下的心字寫的像三字。
不過，四歲的孩子，沒進過學堂專門的學習過，能寫成這樣，已然不錯了。
“娘費心了。”葉清寧看完信，誠懇的道。
顧昭微微皺眉，“是啊，你離開太久，思思鬧了好幾回。”
“她鬧了？”葉清寧緊張的抬眸，前幾回顧秀那信裏，明明說思思都好啊。
顧昭無奈道，“算了，孩子嘛，娘親不在，有時候鬧鬧也正常，哭幾場也就好了。”
葉清寧的心，頓時揪作了一團。
她就知道，自己不在，思思肯定得哭。
顧昭看她難過的小臉，暗罵自己卑劣，心虛的給她提議，“你給思思也寫封信吧？回家我帶給她，她收到你專門給她的信，一定會開心。”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葉清寧大喜，以前，她都是直接給顧秀寫，信裏一下子就招呼了一家子，忘了給那小人兒特別的關注了，小丫頭一準失落了吧。
大人們收到信，讀信的時候，肯定也不會注意到，要給小丫頭說一聲的。
“那我回宿舍就給思思寫信，明天給你。”
“不急，我還要在京都待幾天。離開前你給我就行。”
“好！”葉清寧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臨走前跟我說一聲。”
“嗯。”顧昭轉身，就桌子上帶的一罐子菜給她，“這是娘特意給你做的。放了幾天了，要盡快吃了。你那能不能借到鍋熱一下？不然，我問前台阿姨借一下，她們這邊有爐子，平時自己熱飯吃的。”
葉清寧揭開罐子，是梅幹菜燒肉。
“那你找阿姨熱一下吧。”她將罐子遞給他。
顧昭笑著接過來，“那你在這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好。”葉清寧點點頭，看著他出去，又長長的出了口氣。
男人的小心思，她何嚐不懂。
借著女兒的名義，將她誆了來。
可是，她還真的對他惱不起來了，見鬼！
她坐在凳子上，又認真的看起來女兒的信。
不過那麼幾行充滿稚氣的字，卻讓她的心被填的滿滿的。
沒多久，顧昭就拿著熱好的菜回來了，推開房門，就見葉清寧坐在凳子上，微微垂首，看著手裏的信。
頭頂的白燈，燈光很亮，照見她身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