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苦無界
一股不好的感覺，從雲傾道心中升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凡和他雲傾道一樣，命很大。
每次在危機時刻，總有意外能護他周全！
念至此，雲傾道眼中殺氣沸騰起來，他要迅速結束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殺了他！
依附在雲傾道周身的空劍，迅速展開，像是鳥的羽翼一般擴散出去！
寧凡依靠雷罡移動，速度的確是奇快無比，可是缺乏靈活度。
那些空劍擴散出去後，頓時從多個角度，對寧凡進行圍追堵截，封住寧凡的一切退路。
盡管寧凡的意識在廣場上空，將那些空劍的方位捕捉的清清楚楚，可空劍的速度不僅奇快無比，還異常的靈活，寧凡幾次操控肉身，爆出雷罡想要從空劍之間的縫隙中鑽出去。
可每一次努力，都被空劍硬生生逼退回來！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寧凡不斷運用《排山倒海》的手段，一波又一波，將劍勢不斷地推高！
第八根……
第九根……
他每將劍勢推出一次，那劍氣細線就變粗一倍。
到了第十根時，劍氣細線已經化為拇指粗細，朝雲傾道當頭斬過去。
雲傾道麵對這根劍氣細絲，神色亦變得凝重，伸手一揮之下，一連化出六柄空劍，這些空劍層層疊疊擋在自己麵前。
砰砰砰砰……
這些空劍麵對劍氣細線的斬殺，一柄接著一柄爆碎，直到最後一柄空劍破碎，這根劍氣細線方才崩滅！
雲傾道眼中閃過一縷厲光，他很清楚，第十一根劍氣細線的威力，恐怕會大的不可想象，他現在必須在寧凡出手前，將他徹底殺死！
呼！
更多的空劍，被雲傾道創造出來，這些空劍幾乎籠罩小半邊廣場，密密麻麻的空劍，皆是指向角落中的寧凡。
“你沒有機會了，死！”雲傾道爆喝一聲。
盡管寧凡已經屏蔽了自己所有感知，但那些空劍迸發的氣息湧現出來，甚至讓處於廣場上空的劍勢都有些紊亂。
這一刻，寧凡沒有慌張，反而異常的平靜。
他的念頭微微一動，迅速平息掉劍勢的紊亂，同時開始第十一次推動劍勢。
嗡嗡嗡……
廣場外所有的劍都開始瘋狂的哀鳴起來，發出如同萬鳥泣血一般的刺耳尖叫，一些長劍承受不住，開始不斷地崩裂，破碎！
漂浮在廣場上空的劍勢，仿佛在一瞬間消失了。
就像海嘯退卻前，小島上看不到一滴海水。
可那並不是真正的退卻，而是在醞釀，當海水再度出現時，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潮汐了，而是一片洶湧的海嘯！
嘩！
無數劍氣細線，以寧凡的肉身為圓心擴散出去，與雲傾道的空劍撞在一起。
一時間，空氣中傳來一陣令人耳膜生疼的爆鳴聲，大量煙塵也隨著兩股能量的交彙激發而起。
像長公主，陳述心等人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雙眼仍舊死死盯著廣場的角落，臉上的表情緊張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如此恐怖的碰撞，完全超出他們每一個人的想象，不過此刻他們更關心的是誰死，誰活！
煙塵漸漸散去，雲傾道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中，這一幕讓長公主絕望起來，這場戰鬥隻允許一個人站著，這意味著贏家是雲傾道！
可當他們仔細觀察，便見雲傾道的手，腿，頭部已經消失了，屹立著的僅僅隻是一個由鮮血凝聚而成的人形，隻是表麵站滿了灰塵。
嘩啦……
這團血人，似乎失去了某種力量的支撐，瞬間垮塌下去，化為地麵上一灘肮髒的血窪。
同時，不遠處傳出一道呻吟聲，隨後寧凡慢慢從地上爬起。
他的身體上布滿一道道可怕的裂縫，鮮血幾乎將他全身洗了一遍。
寧凡的模樣固然淒慘，可終究是活著，終究是贏了！
他終結了第二道天命，太子雲傾道的天命！
孤身一人站在祭台上的滁劍，此時已經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他根本想象不出來，寧凡是如何將三萬劫劍陣的威力發揮到如此地步的。
他自認自己劍道無雙，能在世俗之中修成劍帝第一人，在越過萬年的時間界限後，滁劍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道理。
“寧凡！”
長公主叫了一聲，一股無法壓抑的喜悅驅使著她直奔寧凡而去。
可是當長公主衝向寧凡時，一股詭異的感覺籠罩在她全身，長公主腳下忽然出現一個蒼白色的圓圈。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本能的反應讓她意識到，待在圓圈內非常危險，於是長公主猛的一躍想要跳出圓圈，可這圓圈四周似乎有一股無法擺脫的力量，將她牢牢圈定其中！
哢，哢……
圓圈內的地麵開始皸裂，無數裂紋出現後，竟向下開始坍塌，透過坍塌的破口處，能看到圓圈下通往一個灰白色的世界。
這個世界，沒有顏色，沒有生氣，一切都死氣沉沉……
連綿不斷的白色山脈上，一隻隻黑色無頭怪鳥展翅飄飛，山上匍匐著一群群臉戴麵具，身材矮小，身體佝僂的怪人，而山頂上的怪人沒有戴麵具，它的臉有著漩渦一般的形態，沒有鼻子，沒有耳朵，隻有漩渦中的一隻獨眼！
當長公主觸及到這怪人的目光時，怪人伸出那樹皮一般的手，喃喃說道：“來吧，你已經不屬於那裏，你的命數背叛了天命，你屬於苦無界的一員，下來，下來吧……”
嘩啦……
地麵垮塌的速度越來越快，供人站立的空間越來越小，長公主不得不後退，緊貼在邊緣處。
很快她站立的那塊區域也迅速崩裂，垮塌，長公主整個人就往下深陷而去，眼看就要落入那個世界的一瞬，一隻手緊緊攥住了她。
那正是寧凡的手！
長公主感受著這隻手傳遞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可她的身體，仍舊不斷向下沉去，這黑白色的世界裏傳遞而來的力量不容抗拒，甚至將寧凡也拖進圓圈範圍內。
“寧凡，鬆手吧……”
突然間，她驚惶的表情消失了，臉上滿是平靜之色。
她明白了，這是違背天命的結果！
雲傾道與長公主都是天命之人，而且是兩道伴生天命，她的宿命不過是充當雲傾道的絆腳石，天道讓她阻止雲傾道，隻是為他製造困難而已，並不是讓她真的終結雲傾道的天命。
但現在天命的結果被改變了。
雲傾道死，長公主活，某種意義上，長公主徹底違抗的天命，那麼她的命數就變得不確定起來，結果就是要被打入苦無界。
“不，”寧凡堅定的回了一句。
長公主看著他，笑了起來，眼睛眯著月牙兒形狀，“我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世界，可你跟我一起掉進去，還怎麼找你的蘇落雪？”
寧凡眼中露出複雜之色。
是的……
他還要去祖龍宗，他隻有一年時間。
天知道這苦無界是什麼地方，一旦掉入其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掙紮出來。
甚至於，永遠無法離開！
“鬆手吧，乖，”長公主微笑道。
她已經沒有了恐懼，而是一種淡定，一種對自身命運的妥協。
長公主找到了寧凡這位破命人，阻止了雲傾道，這就是她苦苦追索的目標。
既然違背天命有著無法抗拒的代價，那麼她隻能選擇接受。
寧凡手中的力道，略微放鬆了一些，這一瞬，一股無法抵抗的巨力將長公主拖了下去，隨即這白色圓圈迅速消失，那黑白雙色的世界也隱去不見，隻剩下平坦堅實的地麵。
他站在原地，望向不遠處。
那裏隻剩下斷臂的陳述心，以及奄奄一息的老皇帝。
在某種意義上，陳述心和老皇帝也算是違抗天命的安排，可他們就像寧凡一樣，身上並未背負天命，自然不會被天道懲罰，拖進那苦無界中。
“咳，寧凡……”老皇帝輕咳一聲，雙眼變得更加渾濁黯淡。
“陛下，”寧凡上前。
“我欠你的，大雲子民也欠你的……咳咳，”老皇帝咳的更加劇烈，臉上的衰敗之色越見濃鬱。
旁邊陳述心想要遞上一枚護心丹，但他搖搖頭，繼續說道：“可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雖說這個請求很無禮，也不切實際，但我希望你日後有能力時，將雲汐從苦無界帶回來。”
雲汐……
這是寧凡第一次聽到長公主的名字。
他沉默許久。
現在寧凡尚不知苦無界在何處，甚至他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地方，不過那黑白雙色的世界，隻是匆匆一瞥，就讓人心中詭異之感，那絕不是什麼安逸的地方
可看著這個彌留的老人，又想到長公主最後一眼，最終他還是點點頭：“好。”
待到寧凡回答後，老皇帝忽然發出一聲輕歎，隨即閉上了雙眼，頭垂落在一旁。
看著老皇帝死去，陳述心臉上浮現出一抹悲戚之色。
即使他早已知道，南荒遺跡是一趟不歸路，可看著長公主被苦無界吞噬，老皇帝逝於此地，此刻依舊是悲從中來。
“真沒想到，當世有凡人之力，能違天命而行，破血祭大陣，我作為滁劍留下的那一絲執念，現在也能安然離去了，”祭台上，滁劍露出一絲淡笑。
當年滁劍布下此陣，終究舍不得毀去，方才留下一道分身，以便日後有人開啟。
隻不過他沒想到，血祭大陣被天道算計在內。
可即使有天命的加持，血祭依舊沒能完成，滁劍明白自己的堅持已沒有意義。
“寧凡，你是我見識過有史以來最聰慧的劍道天才，可惜，現在的我沒機會與你切磋一番，不過……若是有緣在九巫大天中再見，我想那個我會很願意見見你，”滁劍說完後，那藍色虛影化為陣陣光點，消散在祭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