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穩如泰山
外人看來，寧凡是閉上了眼睛。
實際上寧凡閉上的不僅僅是眼睛，此時，他屏蔽掉自己的聽覺，嗅覺，觸覺，甚至就痛覺都開始遠離自己。
此前寧凡察覺到，他雖然能以陣馭勢。
可在陣之外，有太多因素幹擾著自己！
如果自己將一切感知拋開，徹底融入陣中，是否會將陣的威力徹底發揮出來？
雖說寧凡有這個推測，但他並未嚐試，畢竟此前形勢變化極快，沒有這樣的機會……
可現在寧凡已經無路可退，與石妄樓，雲傾道二人一戰，若是敗了，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化為烏有。
現在已身處絕境，他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小子……你居然自行悟出進入無我之境的辦法？”寧凡腦海內，傳來吞天劍驚訝的聲音。
陣，雖然隻有一個字。
但施展時，其實極為耗費心神。
若是想要完全發揮出“陣”真正的威力，勢必要將自我徹底沉浸其中，甚至舍去自己的肉身，忘卻自己的感知。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極難。
曾有超脫勢力南佛寺，考量老僧入定，便是以火焚燒眾僧。
其中大部分僧人在火燒上身後，都難忍火焰灼燒之痛楚，離座而去。
唯獨南佛寺首座端坐其中，即使烈火加身，仍巋然不動，仿佛燒的不是自己的身體，仍舊麵含桃花，定於圓座。
這就是徹底的無我了……
可南佛寺首座經曆數百年，才修得如此境界，但寧凡這小子在危急之下，瞬間便已入定，這就顯得十分詭異了。
現在寧凡的狀態下，根本聽不見吞天劍的聲音。
他仿佛生了天眼一般，意識沉浸於陣中，俯視著廣場內的一切。
滁劍，長公主，雲傾道，老皇帝……
寧凡能看到的不僅僅是他們這些人，還能看到無窮的細節，例如廣場邊破碎的長劍碎片，又如地麵上呈現的血跡等等，甚至就連眾人呼吸的律動，他也能察覺到。
至於自己那傷痕累累的肉身，同樣被俯視著。
嗖！
雲傾道才不管寧凡想幹什麼，他隻知道，眼下就是擊殺此人最好的時刻。
“困擾我這麼久，該離世了，”雲傾道衝向寧凡的同時，三柄空劍浮現在他周身，隨即朝寧凡的身體直衝過去。
嗖！嗖！嗖！
眼看三柄空劍抵達寧凡身前，長公主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寧凡，躲開啊！”
寧凡沒有動彈，仿佛真的閉眼睡著一般。
可身處於劍勢中寧凡的那個意識，卻能清晰的感知到空劍在迅速靠近！
三條細線，準確無誤的爆射下去，打在三柄空劍上。
啪！啪！啪！
那三柄空劍瞬間爆碎！
寧凡漂浮於上空的意識露出一抹微笑，而寧凡的肉身同樣浮現出一絲笑意，他的意識似乎與肉身相互分割，又互成為一個整體。
雲傾道驟然停下腳步，眉頭緊蹙。
一股極為強烈的危機感，湧現在他心中，他知道這是背後的那股意誌在提醒自己。
繼續向前，極度危險！
雲傾道心中十分困惑，眼下的寧凡已經不止是強弩之末了，根本就是一個待死之人，為何那個意誌還要不斷地提醒自己？
這不合常理！
當雲傾道停步的一瞬，旁邊石妄樓已朝寧凡飛掠而出，臉上掛著一抹嘲笑，顯然是在嘲笑雲傾道的懦弱。
在石妄樓眼中，寧凡能夠掙紮到這一步，大大出乎自己的預料，但也僅僅是如此了，一個真丹境小子就是跳的再高，高度也是有限的，仍舊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在石妄樓靠近的一瞬，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天空上，密密麻麻的細線湧現出來，它們毫無規律，但似乎有暗藏著某種規律，從不同角度，不同方向朝石妄樓彙聚而去。
石妄樓臉色一變，身形變得異常敏捷，不斷的閃避著這些劍氣所化的細線。
這一次，他將速度催生到極致。
但石妄樓不知道的是，在寧凡的視角下，他就像是一隻在牢籠中跳舞的兔子，無論他如何閃避，根本無法脫離這個牢籠，而當寧凡將整個牢籠慢慢縮小時，石妄樓騰挪閃躲的範圍也越來越小。
一開始石妄樓還能在丈許的範圍內閃避，但隨著牢籠不斷地收縮，留給他的空間越來越小，迅速收縮至半丈的範圍內。
石妄樓顯然也察覺到眼前的危機，他猛的咬下舌尖，眼中迸發出一絲森然，整個人化出無數殘影飛掠起來。
可寧凡原本就緊閉著雙眼，對於石妄樓的迷惑根本無動於衷，而身處於上空的寧凡卻能精準的鎖定他，於是，寧凡再一次收縮劍氣細絲。
三尺！
兩尺！
一尺！
範圍越來越小。
“收！”
這一刻，所有的劍氣，朝石妄樓收攏。
眼見於此，石妄樓雙眼睜的老大，發出一聲怒吼。
“破極金身！”
暗金色的光芒，浮現在他體表。
這是石妄樓最大的依仗，每動用一次，都要以損耗十年壽命為代價。
嘩嘩嘩……
劍氣細線掠過石妄樓身體，他身上的衣物瞬間被切割成碎片，但那肉身上僅僅留下一道道細細的血痕。
“畜生，給我死！”
石妄樓此時徹底暴怒，朝寧凡直衝而來，暗金色的拳頭表麵，黑色拳罡瘋狂凝聚。
寧凡的五感雖然已切斷，但不代表他不能移動，眼見著石妄樓居然無懼劍氣細線，寧凡的意識微微一動，屹立在祭台旁的肉身卻是撿起地上的我命杖，退在祭台中狠狠插了下去。
砰！
在寧凡插入我命杖時，血幕瞬間展開，而此刻寧凡已坐在椅子上，尚未坐在椅子上的石妄樓則直接被血幕彈飛出去。
眾人：“……”
石妄樓也沒料到，寧凡會在此刻去開啟血祭大陣。
他這破極金身能將肉身提升至刀槍不入的境地，可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一炷香時間頂天了！
倘若血幕保寧凡一刻鍾時間，他必敗無疑！
情急之下，他居然朝著血幕猛轟過去，那血幕微微一震波動，反擊頃刻而至，直接將石妄樓砸飛出去。
不過有破極金身的保護，他並未受傷，但起身後石妄樓目光忽然一掃，鎖定不遠處的雲傾道後，徑自飛撲過去。
剛剛雲傾道察覺到生死危機，此時正退在一旁看戲，他是沒想到石妄樓會找自己的麻煩！
“當務之急，是不是先對付寧凡？”雲傾道怒道。
“現在殺不了他，先料理你，”石妄樓悶聲道。
他心中想得明白，自己這破極金身不能浪費，除了那忽然變得詭異的寧凡外，雲傾道同樣是一大威脅。
“你真是有病！”雲傾道一邊說一邊後退。
寧凡見兩人廝殺起來，這才控製著自己的肉身，將我命杖再度拔出。
就在寧凡一插一拔的過程中，南荒遺跡外的老百姓們，自然又經曆了一絲險死還生的戲碼。
寧凡沒有第一時間出手，而是讓自己的肉身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等候著，他要等到石妄樓的破極金身消失，再給兩人致命一擊！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雲傾道也知現在的石妄樓十分棘手，無法傷他分毫，根本不正麵作戰，他被迫繞著廣場跑了好幾圈，其間還被石妄樓一拳擊中，一條胳膊直接斷了。
雖說狼狽，但終究堅持下來了。
眼見石妄樓身上的破極金身迅速褪去，他神色一獰，說道：“寧凡，你不是要殺他麼？我們聯手如何？”
“聯手？”
廣場上空寧凡露出一絲冷笑開口說道。
發出聲音的，自然是祭台上寧凡的肉身，就聽他說道：“沒興趣，你們兩個，現在都要死！”
“放屁！”石妄樓還兀自不信。
可雲傾道此刻心中升起一絲強烈的危機感，他忽然覺得，這血祭劫力也是能放棄的！
既然能夠放棄，那麼他現在就該離開這廣場！
“現在想走，已經晚了……”寧凡淡聲道。
劍氣細線再度呈某種複雜的規律，朝著兩人同時籠罩下來。
每一道劍氣細線都恰到好處封住兩人的退路，將他們鎖在一個籠子裏。
無論是雲傾道，還是石妄樓，此刻都想衝出這個牢籠，可隨著牢籠一寸寸的縮小，他們卻沒有絲毫辦法衝出去。
寧凡將劍氣細絲所化的牢籠不斷收縮……
五丈！
三丈！
一丈！
剛剛一追一逃的兩人，已徹底淪為籠中困獸。
“收！”
寧凡一聲厲喝，劍氣細絲所化的牢籠猛的收縮。
以百計的劍氣細絲，瞬間收縮在一起，掠過雲傾道與石妄樓兩人的身體。
兩人的身體猛的一顫，僵硬的屹立在原地許久，忽然身體四分五裂，血氣彌散而出！
“死，死了……”長公主的臉上，是無法遮掩的震驚之色。
即使親眼看到這一幕，她也都顯得難以置信。
那不可一世的雲傾道，以及更加不可一世的石妄樓，就這樣死在這裏，而整個過程中，寧凡一直坐在椅子上，緊閉著雙眼，連一步都未曾挪動！
陳述心，以及尚存一絲氣息的老皇帝臉上，與長公主是一般無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