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衡失神的坐在位置上,紀令月看了他一眼,靜悄悄退了出去。
她慢慢關上門,背靠著鬆了一口大氣。
“希望爹能聽得進去,日後別給我找有好幾房妾室的男人嫁了。”
隨著紀令月及笄的時間愈發接近,親事也被漸漸被人提及。
她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時常躲著這個話題,直到紀府出了事才被擱置了下來。
俗話要嫁,她希望嫁給一個未來能夠真正與她相濡以沫的人。
她拍了拍臉頰,硬是給臉頰拍出絲絲紅暈來。
“好了,接下來去做正事!”
她所謂的正事,就是去看看陸淮琛消失的這幾天究竟在做什麼。
聽到紀衡那一番話後,紀令月又可恥的生出一抹希望來。
不過幾天時間,朝廷就放出一條消息,大興糧倉乃是被大興山寨盜賊買通運糧食官所劫,是當地將士失職,與紀衡無關。
相反,因為紀衡接管糧倉後管製森嚴,將糧倉大半軍糧分倉入庫儲存,致使糧餉還有餘量而被嘉獎,不僅官複原職,整個紀家地位如高聳的青鬆般屹立不倒,節節攀升。
整個京城都說,紀家這是在刀口上滾了一回,好在紀衡能力出眾未雨綢繆,才能夠化解危機。
隨即而來的,便是陛下震怒,發兵徹底圍剿山寨,將糧食奪回來。
與其同時,為了擊退作亂的邊疆小國,定襄王府申請出戰。
紀令月立在亭中賞雪,聞言才後知後覺的說道,“眼看就要將近年關,他們這個時候就要出征了?”
綠翹踮著腳尖剪下梅花枝,一邊道,“是啊,聽聞阿奇會隨著烏奇大將軍出征剿匪,隨後沿著大興一路轉道去邊疆支援定襄王世子。”
紀令月道,“那得給阿奇送一些餞別禮,可時間緊迫,若是要繡些東西興許也來不及了……”
而且她身為郡主給阿奇繡東西,雖然心意是單純的,隻怕到時候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煩來。
綠翹眨了眨眼,“不如去寺廟替他求個平安符吧,寓意也好。”
紀令月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法子也不錯。
要看出征迫在眉睫,她翌日便同葉氏提了一句,坐著馬車去了京中香火鼎盛的白馬寺。
“許久不曾來白馬寺了,小姐可還記得?”綠翹掀開簾子往外瞧了瞧,油綠蔥蔥的樹林被皚皚白雪肅了一身銀裝,放眼望去竟有天地蒼茫之感。
紀令月支肘看著窗外,模棱兩可道,“不記得了。”
她一個中途穿過來的靈魂能有什麼記憶?
綠翹正想說些什麼,隻聽見‘車夫’的聲音慢悠悠的道,“郡主,到了。”
兩人下了馬車,紀令月望著蜿蜒向上長長的青石板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之中。
她麵無表情的看向綠翹,“你就不能挑一個方便的地方嗎。”
綠翹卻是躍躍欲試,“白馬寺景致頗負盛名,郡主從前不愛出門,今日總算可以一飽眼福了!”
“郡主明擺著就是不願多走動,你這個小丫鬟倒是自己個兒樂嗬的很。”
調侃聲從身後傳來,二人齊齊回過頭去,紀令月有些驚訝,而綠翹一張臉像是吃了蒼蠅似的意味難明。
紀令月問道,“你怎麼現身了?”
靳七是陸淮琛身旁的暗衛,按道理能不露麵便不露麵。
綠翹神情臭烘烘的睨了他一眼,語氣裏盡是嫌棄,“就是,好好待著不成偏要出來礙人眼。”
紀令月有些意外的看著綠翹,這丫頭怎麼了,怎麼一開口跟吃了炮仗似的。
靳七看著她,笑眯眯道,“郡主身旁總不能沒個侍衛吧?之前那個小子當了烏奇的兵,郡主又遲遲不招新的侍衛小廝伴著,為了一些圖謀不軌之人貪圖郡主容貌,我隻好出來了。”
紀令月沉吟,高門大戶之人出門總愛帶著數十個護衛來保證安全。
她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就連綠翹她也適應了許久,這一出倒是真沒想起來。
“你若是方便就跟著吧。”紀令月扭頭,她看著好似無邊際的青石板路,哀怨的歎了口氣。
她這輩子加上上輩子,最討厭的事情便是運動。
尤為爬山這種可怕的事情,她寧願縮在屋子裏做一千件小手工也不願爬山。
她認命的抬腳,在綠翹攙扶下踏著雪一步步走了上去。
直到走到大雄寶殿門前,紀令月深吸一口氣,喉間火辣辣的疼。
她白著一張臉,搭著綠翹的手陰惻惻的威脅,“下一次再讓我爬這麼高的地方,我讓你來回沿著這個青石板跑兩圈爬個夠。”
紀令月的神情一沉,綠翹立即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身後傳來靳七幸災樂禍的笑聲。
綠翹狠狠瞪了他一眼。
紀令月緩了一會兒才覺得神魂歸位,她抬頭望著如山般坐落的巍峨寶殿,忽而明白世間為何有那麼多信徒了。
光是站在這聽著從大殿中的嫋嫋佛音,便不由心生仰望之感。
她一步步踏入,便有小沙彌緩緩走出,朝著紀令月雙掌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女施主可是來上香的?”
紀令月道,“我來替即將遠征的人求個平安。”
“施主請隨我來。”小沙彌了然,他側過身,脖子上掛著的碩大佛珠十分引人注意。
一百零八顆佛珠,其中那顆佛頭乍一看平平無奇,落在紀令月眼中的一瞬間竟詭異的閃過一絲幽幽的光。
她有些驚訝,抬手揉了揉眼睛,不由出聲問道,“小師傅脖子上那串佛珠……佛頭是由何製成的,竟如此特殊?”
小沙彌眼皮子微微掀起,那雙幽靜深邃的眸好似沉澱著世間滄海桑田,驚不起任何漣漪。
紀令月被他眼神微微嚇了一跳,心頭一股強烈的感覺倏然閃過,快的像是她晃神中的錯覺。
小沙彌微微笑道,“隻是普通的象牙製罷了。”
象牙?紀令月有些疑惑,她問道,“佛頭會閃過類似於那種……流光嗎?”
小沙彌忽而深深看了紀令月一眼,他嘴角微微一勾,像是佛壇坐下靜綻的無垢蓮,皎潔聖輝得旁人不敢多看一眼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