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中帶著驚愕的低語聲相繼傳來,其間夾雜著幾絲冷氣倒吸的響動。
陸淮琛危險的眯起眼,睨著張無庸,“怎麼,看來張閣老對本王十分不滿啊。”
張無庸拂袖,冷冷看著他道,“王爺莫不是把早朝當做戲台了。”
“老臣在朝堂輔佐數十年,從未見過如王爺這般行事毫無章法破壞朝堂規矩之人。”
“說的好。”陸淮琛忽而撫掌,他似笑非笑,“張閣老不愧是朝中輔佐兩載的重臣,滿腹綱常,當為朝臣之榜樣。”
說著,他看向底下眾人,“還有誰如閣老這般敢於箴言清明之士,不妨站出來讓本王看看。”
他漫不經心的問著,整座大殿卻順勢彌漫著令人寒顫的肅殺之意,所有人垂下了眼眸,眼中露出幾不可見驚懼的神色。
這一瞬間人們回想起陸淮琛執政第一年以狠辣果決的手段血洗大渝朝堂那一幕。
他如今日這般,談笑間像是賞花般悠閑閑適,腳下卻是在踏過已累成山丘的屍骸。
人們都覺得他殘暴的舉止遲早會作繭自縛,朝堂人被他殺光了,整個大渝遲早會垮。
可他不知從哪兒挖出來的人,不僅忠心耿耿,手段更是一流。
至此,陸淮琛手段通天的威勢與震撼算是徹底在人們心中深重立下了。
凶殘,狠辣,卻善精謀。這樣好似能算計到一切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朝中靜得連一根針落下的響動都清晰可聞,沒人上前一步。
笑話,這時候站出去做什麼,找死嗎?
若真有‘清明之士’站出來,豈不相當於指著陸淮琛的鼻子說他才是禍亂朝綱的毒瘤?
張無庸看著這一幕,臉上像是無形被扇了好幾巴掌,蒼老的麵容隱隱浮現出一抹怒容。
陸淮安見勢不妙,立馬插話,“二位,如今在審的是大興糧倉被劫一案,此事迫在眉睫,應當先以解決它為重。”
他嘴上這麼說著,實則是給張閣老遞了個台階下。
溫品國也連忙開口,“是啊,當務之急應當是解決糧倉一事,還請王爺與陛下定奪。”
兩人一唱一和,話裏話外都在暗暗催促著,生怕生變。
豈料陸淮琛眼皮子一掀開,懶懶道,“有什麼好定奪的?”
溫品國一愣,“自然是大興軍餉一事,臣等有罪責要狀告當朝戶部尚書紀衡利用職務之便,私挪糧餉,疑為豢養私兵,還請陛下派人徹查紀府所有一應賬目銀錢流轉!”
說著,他從懷中拿出一封折子,雙手捧上,“大興糧倉用於前線的糧草被紀衡偷換成草灰與發黴的糙米一事皆陳列在奏折之中,所有細節而一應俱全,還請陛下名目。”
李公公連忙上前將折子接了過來,畢恭畢敬的送上。
小皇帝欲翻開看,卻被陸淮琛半路接了過去。
他隨意一翻,忽而輕嗤一聲,半倚在椅子上懶洋洋道,“你說糧草丟了?”
溫品國眉頭一皺,忽而猜不透陸淮琛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都發生好幾天了,若說陸淮琛半點都不知情,在場的人誰都不信。
可他這句反問的語氣又是怎麼一回事?
溫品國看了寧王一眼,寧王朝他搖了搖頭,似乎也理解不了現在的事態。
溫品國隻得硬著頭皮道,“正是,奏折上寫的一清二楚,王爺可過目一覽。”
“嗬。”一聲意味不明的笑響起,陸淮琛忽而坐直了身子,那雙眸落在他身上。
這刹那,好似有無數長刀刃身從他脖頸挾雜著森冷涼意掠過,激得溫品國渾身一激靈,繃緊了身子下意識退了兩步。
就在眾人不知道陸淮琛為何意而麵麵相覷時,隻聽到他淡淡說道。
“誰跟你說大興糧倉糧草被換,溫大人就算想在辭官告老還鄉之前攢個功績,也不能老糊塗成這副模樣。”
“誣告朝廷命官,利用糧倉編造莫須有的罪責蒙蔽眾人,致使朝堂上下,乃至大渝百姓造成恐慌……溫大人可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他說的淡然,卻仿佛蘊著腥氣濃厚的肅殺。
滿朝文武百官上下,都盯著一張呆滯臉傻傻看著上方,靈魂集體出遊。
假的?這件事鬧得轟轟烈烈,整個紀家都被封鎖關進大牢,紀衡如今還在大理寺候審待著。
他們陣營旗幟甚至連口號都想好了,現在你跟我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就連張無庸呼吸也跟著一滯,目光猛然掃向台階之上那總是掛著一抹似笑非笑,像是含著看戲般戲謔的譏嘲的男人。
陸淮琛是瘋了嗎?他打算用裝瘋賣傻來替紀衡開脫?
張閣老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他第一個想的是不是自己年紀大了耳背,才聽出幻覺來了。
陸淮安猛地一噎,確定自己沒聽錯了之後,他忽然冷嘲一聲,“攝政王難道就想憑借這種荒謬的理由為紀大人脫罪嗎?”
“脫罪?”陸淮琛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他嘴角似笑非笑,眼底卻毫無一絲情緒。
“本王需要為誰脫罪嗎?”
陸淮安眼底一沉,“那你是什麼意思?大興糧倉出事已經將近半月有餘,邊境十二小國已經打算聯合北疆從黃沙鎮攻入,再加上因為此事造成的軍心失穩。”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紀衡造成的,若是不拿他的項上人頭祭旗,隻怕會寒了那些為大渝浴血奮戰的將士們!”
他說的義憤填膺,一副為大義而不公的模樣,字句卻在定紀衡的死罪。
“蠢貨。”陸淮琛毫不留情的開口。
陸淮安微怒,他猛的抬頭,卻倏然撞進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瞳眸。
陸淮琛看清他眼中那抹掩飾不住的憤怒,輕嗤一聲道,“誰跟你們說大興糧倉出事了。”
溫品國徹底摸不著頭腦了,他有些愕然的道,“可是這件事是糧倉的報信官親自走官道送來的……”
“本王說了,大興糧倉無事,便是無事。”淡淡的聲音響起,陸淮琛打斷他的問話,態度不容置喙。
豈料正是因為如此,寧王等人愈發懷疑陸淮琛的意圖。
溫品國被他有些胡攪蠻纏的態度給激怒了,他頓時怒道,“王爺,奏折上分明寫的清清楚楚!”
“他唆使策反糧倉守備的將士,甚至將他們從裏到外換成自己的人,最終一步步將糧倉內的糧餉蠶食吞近。前運糧官李三正是因為戳破他的陰謀而慘遭殺害!”
“策反?教唆?”陸淮琛挑眉,“溫大人這用詞還真是毫不客氣。”
“哼,他紀衡敢做出這等齷齪之事,就該想到有這樣的後果。”溫品國冷哼一聲,似乎真的為紀衡所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