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大喇叭

第514章 大喇叭

我直到這時,才瞧清此人的長相,這人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臉白如紙,瘦,長的還行,但胡子留的有點不修邊幅,瞳孔是灰褐色的,眼神裏透著無盡的死氣。

配合他嘴角邊的鮮血,使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將死之人,他很虛弱,嘴裏不停往外吐著血沫子,顫抖著將手伸進懷裏,摸出一包藥粉,試圖往嘴裏倒,卻被狂風吹散。

悲從喜微微一怔,就在他發愣的功夫,白衣老嫗暴起尖叫:“動手!”

鬥法正式展開了,十二名蠱師個個麵露殺機,同時出手,我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見證如此血腥的鬥法,拋開道行不談,直視這幫陰森籃子鬥法,宛如直視地獄。

先是外圍的八名紅衣蠱師,齊刷刷坐地,然後解開紅衣,從腰間抽出小刀,開始往自己肚皮上狠劃!

和諧緣故,我不能詳細描寫,盧曉瑩告訴我,這些紅衣所用是陰蛇蠱,蛇在哪?蛇在他們肚子裏,這些人動作高度統一,從傷口裏抽出一條條白蛇,你不仔細看,你以為他們抽出來的是肥腸。

這些白蛇粗細長短不等,最粗的有碗口大,細的不過鉛筆大點,個個身上沾著粘稠的體液和血點子,落地後,齊刷刷朝著悲從喜爬去。

這些還不算吊詭,吊詭的是,紅衣們腹部出現這麼深的傷口,血不斷往外湧,我卻在他們臉上瞧不出絲毫痛苦,相反,八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解脫的笑容。

用自己的肉身,養蛇蠱?平日裏蛇蠱盤踞在腸器處,用時取出,取出後,也就意味著不用再承擔被蛇咬食身體的痛苦了,所以也就解脫了?

我對非人到這種程度的邪術,感到震驚,然而我到目前為止,也隻看到了苗蠱的冰山一角。

更非人的,還在後邊。

這邊蛇在爬,那四名白衣也出手了,相比低階的紅衣,四人的下蠱方式就顯得文明了許多——四人從四個方位,朝著悲從喜連彈手指,彈出許多顆血淋淋的眼珠子。

是的,你沒看錯,彈出來的不是蠱蟲,是人眼珠子,我以為會彈出跳蚤,飛蟲或者劇毒花粉之類的玩意,我是萬萬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千百顆眼珠子,帶著我看不懂的高維能量,四麵八方朝著悲從喜飛去。

空中有眼珠,地麵有白蛇,悲從喜無路可退,被夾在中間的他,顫顫巍巍地伸手入懷,拿出一隻墨鬥出來。

墨鬥,又叫黑驢蹄子,民間傳言這東西辟邪,又是什麼盜墓賊用來克製僵屍的法器,但其實墨鬥就是古代木匠的家夥什,並沒有克僵的功效。

墨鬥是個鞋子那麼大的長方形小木頭盒子,一頭開孔用來裝墨,另一頭安裝有小輪子來拉扯墨線,跟現在的卷尺類似,古代沒有卷尺,做木工要畫直線,那怎麼辦呢?用墨鬥固定住一頭,扯出裏麵鐵絲般細長的墨線,往外輕輕一拉,鬆手,沾滿墨汁的墨線這麼一彈,木板上就彈出一條筆直的黑線。

你要說墨鬥是封建落後的產物,是曆史的糟粕,也不完全正確,墨鬥不止能用來畫直線,手藝高深的木匠,在細長的墨線上輕輕一拽,鬆手,能在木板上彈出圓形,弧形等多種複雜的幾何線條,這個違反物理常識的現象,至今無法解釋。

但悲從喜的動作太慢,他剛取出墨鬥,還來不及用它,那八條白蛇就迅捷地爬了過來,狠狠咬住他雙腿不鬆。

悲從喜慘叫一聲,麵露痛苦之色,伸手去拽那些白蛇,眨眼的功夫,那上千顆眼珠子已經碰觸到他的身體,紛紛炸開。

眼球的爆炸聲非常細微,沉悶,一團團血煙粉塵般綻放開來,將悲從喜的身體徹底吞噬,場麵上滿是紅煙,什麼也看不見。

我正看的起勁呢,就聽一旁的高個老者對徒弟道:“紅煙有劇毒,把大喇叭取出來!”

少年麵露迷茫,木訥道:“要大喇叭幹什麼?咱們屍毒護身,是無懼那些蠱毒的。”

老者瞥了眼後方的我和盧曉瑩,語氣變得焦躁起來:“快點拿!免得傷及到無辜!”

他說的無辜,指的正是我倆。

在狂風的拉扯下,有不少紅煙朝著我們擴散而來,煙未到,我已經聞到刺鼻的甜腥氣息,腦袋暈沉沉的。

少年這才恍然大悟,快速解下背上的木製背包,從裏麵取出一隻銅質,雕滿奇異花紋的大喇叭,深吸一口氣,對著那些紅煙用力一吹,嘟地一聲巨響傳來,前方的紅煙立刻急速褪去。

少年收回大喇叭,又從包裏取出兩隻風幹的壁虎,遞到我和盧曉瑩麵前:“聞一聞,頭就不暈了。”

我感激地衝那少年點頭致謝,又看向身邊的盧曉瑩,女孩拿著壁虎檢查片刻,密語道:“無毒,可以放心聞。”

我倆邊聞著風幹壁虎,邊看向前方戰場,所以這支趕屍隊伍,是帶著善意來的,人家之所以站的這麼近,就是害怕戰場上的蠱炸開後,波及到我們,人家在保護我們。

雖然我們攜帶著克製蠱蟲的機關人,但很明顯,這種程度的劇毒,不是機關人能處理的。

師徒二人站在我前方不遠的位置,始終背對著我,手中這幹巴的小壁虎,散發著濃鬱的草本香氣,我隻聞了一小會,就覺得神清氣爽,腦袋也不暈了。

很快,場麵上的紅煙散去,我抬頭去瞧,隻見悲從喜躺在一大片血泊裏,他雙臂被連根炸到粉碎,雙腿也被陰蛇蠱毒成了兩根黑炭,他氣若遊絲地嘔著黑血,眼見是活不成了。

“死的好!”盧曉瑩激動地捏著拳頭。

那少年注視悲從喜的淒慘模樣,也搖頭道:“勝負已分。”

老者沙啞著嗓子:“是啊。”

少年:“可惜這十二個苗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公輸門技高一籌,讓人大開眼界!”

我緊鎖眉頭,瞳孔瘋狂收縮著,死死盯著悲從喜殘缺的身體,明明死的是他,那十二名蠱師完好無損,少年為何會這麼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