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執棋人
洛瑤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說的可能有些重了,她也有些後悔,想要再說些什麼時,卻發現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蘇凡緩緩起身,來到窗前停下,看著牆角那朵梅花上簌簌下落的浮雪,歎息一聲,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現在的我特別沒用,就像是一個廢人一樣。”
蘇凡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洛瑤緊緊抿著嘴唇,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蘇凡,在別人麵前,不管什麼時候他永遠都是那個讓所有人都沒有辦法不去重視的人。
可現在他卻像個孩子,洛瑤知道他應該是累了吧,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總會累,總會覺得無助和彷徨。
洛瑤起身來到蘇凡的身前,將自己深深的埋進蘇凡的懷裏,柔聲說道:“看,有我在你麵前,再凜冽的寒風也吹不盡你的心裏。”
蘇凡微怔,而後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反手將洛瑤緊緊的擁在了懷裏。
得此佳人,夫複何求。
“我覺得啊,寒風吹不盡我的心裏,主要還是你太霸道了。”
洛瑤正沉浸在這樣的溫馨裏,蘇凡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又讓她的麵色一下子就寒了下來,忍不住伸出玉手在其腰間狠狠的掐了一把,凶神惡煞的哼道:“你說誰呐!”
“噗!”
蘇凡佯裝吃痛,捂住腰間慢慢後退,嚇的洛瑤趕忙撲過去,連聲詢問,急的快要哭了出來。
蘇凡看著洛瑤臉上的表情,心中真的有暖流在淌過,然後再一次大力的將她擁進了懷裏。
門外響起小月喊著吃早飯的聲音,因為窗戶開著她自然看到了兩人親昵的動作,也是喊了一聲就趕緊跑開。
“該吃飯了。”
洛瑤俏臉罕見的出現一抹紅暈,掙脫開蘇凡的懷抱,而後低著頭離開。
蘇凡麵帶笑意,又忍不住的輕咳兩聲。
聖子府,聖後親自提字賜的金匾,乃是君半生與蘇凝蓉的府邸,足見聖後對這位天之聖子的重視程度。
早晨的時候,府內的下人們就開始忙碌著,收拾庭院,準備早點,整理房間,每一件事都做的井然有序,不敢怠慢。
這時正門被扣響,中年模樣的管家親自跑去將正門打開,躬身說道:“見過商大人。”
商闕並沒有點頭帶過,而是同樣回禮,眼前的管家看似尋常,但他知道對方其實並不尋常,曾經也是修道界中的強者,如今屈居聖子府也是為了保護君半生一家人的周全,畢竟聖後當政的時代雖然看似繁花似錦,實則底下暗流湧動,並不太平。
“公子已經在正堂了,商大人裏邊請。”
管家讓手,將商闕帶進了正堂後,才揮手領著其他下人走出了正堂。
紫玉茶壺之中冒著的熱氣可以提神醒腦,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也隻有極具身份地位的人家才能用得起。
君半生閉目養神,商闕也未急著開口,自顧的品著上好的碧螺春,思緒有些悠遠。
兩人單獨見麵的時候並不多,但總是習慣性的先靜下來一段時間。
“聖後對蘇凡似乎很重視。”
君半生睜開了眼睛,並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
兩人首先聊的並不是迫在眉睫的漕運水怪一事,也不是反叛宗門日益猖獗一事,更不是該如何處理那些錯綜複雜的案件和如何發展大周,而是直接聊起了那個消失了金十二年又再度出現的男人。
蘇凡的再度出現,讓商闕與君半生兩人如同進入迷霧一般,眼前的局勢變的撲朔迷離起來。
無論是聖後的重視,還是他再度回來,都像個謎一般,令人難以捉摸。
“當年的棋局中他似乎是很重要的一枚棋子。”
商闕這幾日始終在思考著這個問題,以此生出了一些想法。
老院長如今年事已高,無論是朝中局勢,還是各個宗門變動都需要他親立親為的去做。
“你是說他曾在最後決試上敗於我一事?”
君半生凝眉,他當然也覺得那一戰有些蹊蹺,因為當時蘇凡敗的太過戲劇性,天下最年輕的神通者再不濟也該是有些實力的。
“不止於此。”
商闕放下茶杯,而後起身,負手而立,說道:“還記得當年的天大學士…不…是天不語嗎。”
君半生眯起眼睛回道:“他……當然記得。”
“他說那盤棋已耗盡了他畢生的精力,可那盤棋並沒有下完,但他似乎是走不動了,可這盤棋總要有另外的人要走,這盤棋不能停,那條通往最後的路更不能斷。”
商闕仰首,想要望向更為廣闊的蒼穹。
世間有很多人窮畢生精力都想追求的那樣東西,有些人通過修行,有些人通過煉藥,有些人通過跋涉,而他則通過飽讀詩書,想要覽盡天下所有,從中找到那樣東西,然後去領悟。
這天下有太多殊途同歸的事情,長生也一樣。
“所以天不語提前選擇退出,更多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君半生低頭凝思,而後忽然想起什麼,驚聲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聖後有意選他來做那個執棋人吧!”
商闕沉吟,而後緩緩搖頭,說道:“我也不太確定,但聖後確實在尋找下一個執棋之人,那條路太過凶險,哪怕是旁觀者也有生命之憂,更不要說身在棋局中的人了。”
君半生攥緊手心,自語道:“那個人不該是他。”
商闕麵色平靜,從見到蘇凡的第一麵開始他就知道對方並不普通,即使那時他還是個小人物,但往往時間可以驗證很多東西。
正堂裏陷入沉寂,蘇凝蓉親自端上來剛剛燙好的雲州煙茶,然後放到桌上。
“多謝蘇夫人。”
商闕起身道謝,蘇凝蓉回禮轉身離開。
商闕品了一口上等的煙茶,隨即麵露笑意,說道:“如果我沒記錯,蘇凡和蘇夫人應該出自同一個地方吧!”
“也僅此而已。”
君半生皺眉,冷哼一聲,想起前幾日在宮門前看見兩人相遇的場景時,他便覺得仿佛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自己的道心一般。
世間之人始終難逃一個情字,哪怕無光寺的上一代禪子,六根無擾,極近長生秘境的絕代強者,最終也難逃一個情關,落得自隕的苦果。
商闕輕笑,他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而現在看來這位未來的最強者之一恐怕也難逃此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