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負天與地,不負國和家
時隔很多年,大漠下了屬於它的第一場雪,晶瑩剔透的雪花洋洋灑灑落下,和黃沙混成一色。
路經狄蘭托亞城的絲路上有一座破廟,矗立在黃沙漫天的大漠中。
西歐人多信奉聖主,認為主神真的存在於世間,再加之如今大周玄兵節節敗退,龜縮在漠天關中,那些東方傳來的神明經文自然得到了拋棄,甚至是西歐人的唾棄。
廟宇中顯得極為破敗,由上好的椴木建成的房梁折陷,房頂漏出了一塊巨大的窟窿,白雪混著寒風吹了進來,令燃燒正旺的篝火忽然明滅了一下。
正在破廟裏避寒的幾人不由大罵兩聲這遭人的鬼天氣,然後各自盡量的裹起身上的棉衣。
如今在大漠的各個城池中,不太受歡迎的自然還有周人,近兩年他們的生意不好做不說,就連免費對外人開放提供吃住的聖主修院也不再對周人開放。
所以來到大漠的周人,無論是商隊還是旅人,在沒有來到城鎮的情況下,多半是露宿野外,運氣好一些的能遇到一座廟宇,便會在這裏過夜休息。
破廟裏,篝火旁圍坐著五六個人,青年、中年還有一名老者,互相取暖閑聊著。
“吱呀……”
破舊廟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來一名青年,所有人的視線都望了過去。
青年身型有些消瘦,身披銀灰色絨襖,腰間和胸前沾染著血跡,讓他看上去有些狼狽,卻依舊難掩出塵的氣質。
青年摘下連帽露出棱角分明的臉頰以及漆黑如星辰的雙眼。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幹淨,生出一些親切感,讓人看上去很舒服。
他是蘇凡。
“周人?”坐在青銅大佛下首的那名老者看著蘇凡,張口問道。
“周人。”蘇凡笑著點點頭,篝火旁的兩名中年男子讓開了一個位置,讓他坐下。
老者擺擺手,示意他坐下,大家同為周人,在這陌生的大漠中本應相互照應,哪有那麼多的芥蒂和生份可言。
“最近的大漠可不太平,出行都應該小心。”老者看著蘇凡身上的血跡,提醒出言。
“多謝老伯提醒,晚輩知道了。”蘇凡點點頭,應了一聲,老者的話裏帶著關切,他自然聽的出來。
炸毀漠海舊址之後,他的名字早已被列入了意軍的黑名單中,這次秘密出行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在途中遭到了意軍和龍武者的暗殺。
跟隨而來的數名玄兵全部被殺了,索性蘇凡命大,隻有他逃了出來。
那一戰極為凶險,意軍顯然為了殺死他,布置了周密的計劃,若不是他有觀微經和佛魔彌陀蓮,怕是就要葬身在大漠中了。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大雪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但好在寒風小了不少,不再那般刺骨。
破廟裏有篝火,又有烈酒,大家互相聊著見聞,自然也就不再覺得冷了。
蘇凡受得傷不重,但也需要靜養,他拒絕了一名男子送上來的烈酒,倚在木柱上聽著他們聊的熱火朝天。
老者應該是個老學究,喝了幾口烈酒之後,上了頭並有些醉意,臉色變的紅潤起來,站起身雙手比劃道:“我跟你們說別看現在意軍這麼囂張,差點就他媽騎在咱們脖子上拉屎了,千年前人帝還在位的時候,那什麼意國,根本狗屁不是,連做咱們的小弟都不配。”
“說的好,以前咱們大周可是一時輝煌無兩啊。”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起來。
幾個大老爺們毫無睡意,隻要有酒就能聊到很晚,通宵達旦也不覺得累,生出相見恨晚的感覺。
夜已極深,幾個大老爺們還是沉沉睡去,篝火漸熄。
蘇凡睜開漆黑的雙眼,活動了兩下手腕,起身準備離開。
“外麵的風雪還沒停,現在走更加危險,等天亮了再一起走吧,也好有個照應。”
老者的聲音響起,蘇凡一怔,沒有轉頭,隻是笑了一下,搖搖頭道:“可我如果繼續留在這裏,你們會有危險。”
“你是漠天關的軍人?”老者突然又問了一句,蘇凡氣質不凡,絕不是普通人。
蘇凡想了一下,繼續搖頭道:“我不是軍人,我隻是在為保衛大周的疆土盡一份綿薄之力而已。”
老者笑了,看著蘇凡離去的背影點了點頭。
年少何求?
不負天,不負地,不負國,不負家!
太陽剛剛升至地平線,大雪已停,大漠中黃沙不見,如果不再繼續下雪,大漠中罕見的銀裝素裹至少要持續幾日才會在白天充足的陽光照耀下化去。
火槍發射時後坐的聲音很大,即使在平坦無際的大漠中依舊能夠聽到回聲。
破廟被打的千瘡百孔,意軍衝進來時,那幾名周人男子都已經死去,隻有老者沒有被命中要害,奄奄一息,還沒有立即死去,仰起頭看向那些意軍。
“有沒有看見一名身上帶著血跡的青年在這裏經過?”意軍中隊長臉色肅殺,看上去沒有一點感情色彩,更別說憐憫之心。
老者喘著粗氣,嘴角不停的滲出血跡,張口說道:“見過。”
“他在哪?”意軍中隊長眼睛一亮,趕緊問道。
“你們為什麼要抓他?”老者問道。
“他是我們大意帝國的仇人。”意軍中隊長眯起眼睛,神色有些不耐。
“也就是說是他把你們這些意狗禍害的不淺啊。”老者強忍著疼痛露出了笑意。
那是嘲笑。
“你在找死。”
意軍中隊長舉起火槍,臉色變的陰沉起來,開口道:“現在說出他逃跑的方向,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去你媽的意狗,你們這群喪家之犬,四處燒殺搶掠,侵占土地,你們早晚會遭到報應的!”老者拚著最後一份力氣聲嘶力竭的喊道。
破廟裏再次響起震天的槍聲,老者即使死,也沒有閉上他怒視的眼睛。
那是一種態度!
已經走出很遠的蘇凡仍舊聽的到遠在破廟方向傳來的槍聲,他也猜到了結果。
但他也無能為力,隻能扣上連帽繼續在風雪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