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算是爸求你了,行嗎?你就放過程程吧!”
季莘瑤仰頭,她不想哭,早在八年前離開季家的時候她就告訴過自己,這一輩子都絕對不會再為這家人流一滴眼淚。
她仰頭看著精雕細琢的天花板,看著琉璃璀璨的吊燈,硬生生的忍住眼淚,可還是有一絲溫熱順著眼角悄悄滑落。
這是她的父親啊……
她曾經求過他們多少回,像個乞丐一樣蹲在季家裏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們一家人,他們可曾給過她一點點施舍?
而如今,他為了季程程,竟然直接開口求她。
見季莘瑤背對著自己,完全漠視不理,季秋杭見周圍沒人,想了想,便忽然緩緩低下身,雙膝跪地:“爸給你跪下,隻要你放過程程,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季莘瑤一驚,猛地轉過身,不敢置信的看著那果真跪下的男人,那個男人早已愈不惑之年,頭上已有少數斑白之發,棱角分明滿是風霜的臉上帶著屬於軍人的剛毅,可他居然對自己的女兒下跪。
季莘瑤當即喉嚨發啞,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想要我這條老命,我可以給你,莘瑤,放了程程,現在還是春節,她被關在公安局裏會冷,會怕……爸求你了,你們畢竟是姐妹,就算過去咱們季家人再怎麼對不起你,爸求你盡釋前嫌,看在漫妮跟你婆婆是親姐妹的份兒上,看在南希是程程表哥的份上,看在爸給你跪下的份上……”
季莘瑤雙腿一軟,險些站不住,向後退了一步,背過身去,卻是恨恨的咬牙,藏在毛衣袖口中的雙拳緊握,呼吸漸漸不穩。
而就在她彷徨無助,忽然間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的刹那,衣袋裏的手機響起悅耳的鈴聲,她一怔,仿佛從一片迷霧中清醒了過來,低頭見號碼是來自總裁辦公室,猜想是顧南希,這才穩了穩心神,接起電話。
“喂?”
“季小姐,我是蘇特助,顧總他正在開會,但他在開會之前有讓我抽時間打個電話給你。顧總他讓我告訴你,徐立民一案的證據已經全麵掌控,包括八年前在Y市遠郊廢棄倉庫的那件案子,所有人證物證一樣不落,你不需要擔心任何事情,一切有他。”
季莘瑤握著電話的手一緊,卻是說不出話。
蘇特助繼續道:“顧總說,如果此刻有人前來求情,季小姐您若是在理智與良心之間舉棋不定,就暫時回避,不要將自己逼的太緊,一切等他會議結束回去後再做定奪。”
季莘瑤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比急切的期待顧南希的早點出現,她緊握著電話,心裏是無限的感激。
顧南希永遠知她所想,甚至竟算得到她現在會被逼到從一開始的堅決直到彷徨不定。
就算再恨,跪在這裏的始終都是她的父親,即便她不想心軟,即便她會因為季秋杭這樣的態度而更加怨恨,可她不想讓仇恨蒙蔽了自己的雙眼。她不能心軟,卻竟無法集中精力狠得下心,所以這個決定她根本就做不了。
還好顧南希知道她現在的狀況,即便是在緊急召開臨時會議,也不忘吩咐蘇特助適時打電話過來,她因為這通電話而終於重新穩住了心神。
掛斷電話,她轉身,淡看看了一眼季秋杭那仿佛瞬間蒼老的臉:“你再跪下去,我隻會更加憎恨,你這對季程程這偉大無私的父愛,用錯了地方!也找錯了對象!”
季秋杭擰眉:“莘瑤!爸都已經做到這份上了,你還想怎麼樣?難道你想我們所有人都為你年幼時的那點委屈償命!”
季莘瑤被他這反咬一口的話堵的怔在當場。
季秋杭驟然站起身,指著她的鼻子憤然道:“程程好歹是你的妹妹,我這個父親跪都跪了,可你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季莘瑤才當真是心狠!無情無義!”
莘瑤不怒反笑:“季這心理戰玩的好啊!”她不再看他那瞬間大為不悅的臉色,轉開頭去,冷笑,一字一句的誦著她曾經印象極深的詞:“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倚樹哀猿弄雲尖,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
她停了一下,再向季秋杭,挑眉輕笑:“比人心,山未險……”
季秋杭的臉瞬間冷凝。
沒一會兒,顧老爺子他們走回來,眾人又表麵上客套的說了些話,季莘瑤卻始終顧左右而言他,不給季秋杭跟何漫妮半點機會。
剛剛何婕珍不知究竟是問了何漫妮一些什麼,何婕珍之後沒有再說一個字。
老爺子叫修黎過來一起坐,季秋杭看見修黎,忽然雙眼一亮,笑著說:“顧老爺子,你看……修黎的身世從最開始我就懷疑過,但也沒有仔細去查證,您老能不能看在我們季家替您照顧了這麼多年小孫子的份兒上,給我點麵子,叫人把程程放出來吧。”
季莘瑤眼露精光,瞥了一眼季秋杭那想從修黎和顧老爺子身上下手的神情,忽然很好奇。
季程程現在究竟是怎樣的遭遇?能讓季秋杭連給自己女兒下跪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顧南希到底是怎麼做的?
“季記錯了吧?”修黎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這些年和我相依為命的人是莘瑤,季家雖收留過我們,不過我的日子跟莘瑤過的沒什麼太大區別,需要我列舉一二麼?”
季秋杭當即禁了聲,卻是蹙了蹙眉,側頭瞪了一眼何漫妮,似是怨她當年把事情都做的太絕了。
“季莘瑤,你好歹還是姓季的,真沒想到,你這丫頭竟然是這麼狠的心腸……”何漫妮忽然出口,氣勢洶洶的反將了一軍。
而就在此時,顧宅院外傳來一陣車聲。
顧老爺子透過落地窗朝外一看,然後老神在在的笑道:“南希回來了。”
莘瑤沒有朝外看,目光僅是淡看著何漫妮。
“漫妮阿姨這麼多年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我也姓季吧?”她忽然笑問。
何漫妮表情一滯,冷眼看她:“你……”
這時王媽去開門,G市很少下雪,但此時外邊竟飄了些雪花,顧南希修長挺拔的身影走進來,他身上的黑色風衣肩頭與鬆軟有型的頭發上仍有幾片雪花,雖行色匆匆,卻仍掩不去那抹獨特的氣質與涵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