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軍帶著軍士轉身就走了,長盛這才鬆一口氣,一直被神軍的氣機鎖定,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桂姨!”木瞳進來,直接就撲向金桂,她現在和金桂差不多高的身量,卻被金桂一把抱住。
“殿下!”
“桂姨!”
聽著她語氣裏深深的孺慕,長盛打趣道:“可不要在我麵前哭鼻子哦,不然我會告訴天明天星的。”
十分感傷的情緒被長盛一激,木瞳頓時惱了。
“哎呀,你真就是個壞胚子,真是討厭!”
被長盛這一弄,木瞳也不好沉浸在相逢的哀傷和喜悅裏,拉著金桂的手不放,看向大家,道:“大家請跟我來!”
聖樹下,茅廬邊,金太衝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錦被,而他的得意弟子也比他好不了太多,躺在另一邊,師徒倆都這樣了,還在較勁,比試著不用神通法術,誰數到的葉片更多。
雪天女安靜地坐在木聖旁邊,臉上帶著些許愁容,有四位精靈族的長老,侯在另一邊,隨時聽用。
靠近聖樹,嘯月千音和那位花仙就主動停步了,木瞳似乎很習慣她這樣子,長盛留意到了,木瞳沒說什麼,他也就對嘯月千音點點頭,一起往裏走。
“爹爹、娘親,長盛來了。”木瞳臉上有些淡淡的哀傷,但整體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隻有雪天女能起身,長盛他們靠近,齊齊對著三人行禮。
此時的長盛已經痊愈,隻是損失了修道修為,雪天女認真看著他的眼睛,長盛坦然相對。王妃眼裏雪花漫天,險峻的雪峰地上,一朵潔白的蓮花在風雪冰凍之中傲然盛放,天上的陽光被它吸納,在蓮座底部轉化為萬道光輝灑向群山,光芒籠罩之處,便得一方安寧。
看見長盛一來就被自家娘親考驗,木瞳吐吐舌頭,和金桂相視一眼,悄咪咪走了。侯子和寶嬋安靜地站在長盛左右,很安靜。
“不錯、不錯,年少有為!”
“多謝王妃!”
考驗之後,王妃聖潔的神色頓時就變得親近,看著長盛他們三個,帶著微微笑意,道:“那你們就在這裏與族老和聖王商討兩家之事,王宮的事,還等著我去打理,木瞳這丫頭定是與金桂去萬花秘境了,你們啊,就把這裏當做自己家一樣。”
她離開,長盛他們執禮相送。
此時一直看著三人的聖王和金太衝,賊兮兮地笑起來。
“老師,是你輸了,我就猜到清微會同意讓神猴一起前來。”
對輸贏不以為意,金太衝看著侯子,問道:“小猴子,你家在哪裏啊?”
千星府三個字頓時就到了侯子嘴邊,他一頓,接著道:“回大仙,我就在玲瓏古塔!”
他此時還是一身鎧甲,威武不凡,金太衝眯著眼睛,在打量著他的鎧甲。
“把你那混元棍拿出來我瞧瞧!”
長盛和寶嬋都十分意外,怎麼一來,金大仙似乎對侯子更有興趣的樣子?
猴子有些拘謹,轉頭看一眼長盛。
“師父!”
“過去吧,給大仙看看。”
侯子這才走過去,從護臂裏拉出混元棍,沒有讓混元棍顯出原本的大小,隻是化成三米長短,他雙手平舉著混元棍,單膝跪地,把它舉到金大仙眼前。
金大仙眼睛裏閃耀著金光,細致地看著混元棍的每一處細節,想要伸手觸摸,卻似乎也很艱難,長盛趕緊過去。
“大仙?”
自嘲一笑,金大仙如釋然道:“老咯,老咯,不中用咯。”
長盛從被子裏抽出金大仙的一隻手,侯子把混元棍化短一些湊近,金大仙的手輕輕搭在混元棍上。
“你天性頑劣,所幸有玲瓏古塔守護,你呀,以後要好好做一個護山靈獸,好好保護好你師父。”
看著滿臉慈祥的金大仙,不隻是侯子,長盛都止不住地生出一種親近的感覺,隻有寶嬋一直定定站在原地,沒有過來,也沒有與木聖和金大仙致意。
“嗯,我會的!”
當然要保護好自己的師父。
侯子一抬頭,正看見金大仙清濛濛的眼眸,感受到自己的神魂被牽引,侯子本能地就是凶焰一起,整個眼眶就變成了紫金色,眼睛裏燃燒著赤紅的火焰。長盛這才注意到侯子的不對勁,正要嗬斥,金大仙一隻手卻緊緊抓住長盛的手臂,製止他出聲。
兩人之間的神魂僵持了一會兒,還是侯子先收斂起眼中的凶厲,變得乖順,一道道青色的神光從金大仙眼中飄出,飛向侯子,被他的一身鎧甲和混元棍吸收。
“玄女造化,真讓人羨慕啊。”金大仙說著,整個人的身軀迅速幹枯下去。
“大仙!”
長盛一聲低呼,轉頭看向木聖。此時的木聖一臉悲傷,對長盛點頭道:“老師點化侯子,也是為了讓他替我演變如意變化,你不用悲傷。”
是這樣嗎?
長盛又回頭,伸手抓住金大仙已經如幹柴一樣的手臂,還能看見點點絲絲的青金兩色流光,在金太衝的經脈裏流向侯子。
已經虛弱到極致的金太衝抬起右手點向侯子的額頭,輕聲道:“以我神魂,賜你變化如意。”
說完,他的手就一下垂落下來,一片青色的神輝從他額間飛出,飛進侯子的識海。侯子的鎧甲和混元棍上,就多出了一絲絲遊走的青色流光,與紫金色區分得很明顯,但看起來,侯子顯得更加神異。
兩滴眼淚從猴子的眼中落下,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把金太衝細小的手臂握在掌中,嗚咽著輕呼一聲老師。
嘴角的微笑已經十分勉強,金太衝轉頭,長盛趕緊自己湊過去一些。
“大仙!”
“韓長盛!”
“弟子在!”
“記得你答應過玄婆婆的事,木丫頭有難的時候,你要幫她擋一擋!”
無論長盛如何想,都沒料到金大仙會對他說出這樣的交代。金太衝主修天神策,已經超脫天神策,修行出屬於自己的神性,他彌留之際如此交代,長盛心裏就是一沉,木瞳會遇到劫難,這是長盛十分不願意麵對的事情。
他心裏還在微微詫異,可金太衝已經安詳地閉上雙眼,帶著微笑,走了。
聖樹發出輕微的顫抖,樹葉間響起一陣陣連綿的刷刷聲,長盛握著金太衝的手,沉重道:“弟子記住了。”
一邊的聖王痛苦地閉上眼睛,此時的已經換了一身平常裝束的神軍大將走了進來,一眼就看見金大仙已經去世了。他如五雷轟頂,呆在原地,撲通跪下後,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見此,寶嬋慢慢轉身走出了這茅廬小院兒。
過了一會兒,木聖才睜開眼睛,有些慘然道:“老師與我們相伴無數載,情如父子,長盛,就讓我們與老師安靜待一會兒吧。”
最近這些年接連有人去世,長盛心裏也是非常的沉重,很早的時候,金太衝就把天神策送到了清微劍宗,讓他修行,他對金太衝執弟子禮。
他起身,與侯子一起安靜地走出院子,感應到神軍過去扶起了聖王,隻是木聖此時,雙膝之下空蕩蕩。
寶嬋背著長盛和侯子,等他們兩走近,她才小聲道:“主人,我最見不得有人走在我前麵了。”
此的長盛恍惚,知道自己對寶嬋的影響太大了,忽然覺得,其實讓寶嬋凶厲一些,沒心沒肺一些,也好。
侯子蹲下自己高大的身軀,用手拍拍左肩,轉頭露出大白牙,笑道:“嘿嘿,師姐!”
即使他蹲著,也比寶嬋高很多,寶嬋點點頭,就跳到侯子肩頭安靜地坐著。
長盛舉目一看,才發現聖樹樹梢間,安靜地坐著許多的精靈,他們都在看著院子裏,偷偷抹淚,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悲傷又安靜的氛圍籠罩著大家,連聖樹也蒼老了一些,顏色變得更青。
天地間鳥獸無蹤,隻有一陣陣的清風,飄過大地。
過了好一會兒,長盛才看見木瞳和王妃急匆匆地趕來,兩方對視,點頭而過,木瞳和雪天女趕到了院子裏。
接著,長盛就聽到了木瞳低低的嗚咽。
“我們去外麵走走吧,讓他們待一會兒。”
誰不難過呢,誰都難過,可畢竟,還是親疏有別,長盛他們也想在院子裏送金大仙最後一程,可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個時間,是屬於木靈之森的。
侯子的身軀頂天立地,肩頭坐著沒有心思的寶嬋,長盛一步步踩在草地上,他們走在陽光之下。
走遠些,長盛看見金桂等在遠處,在金桂旁邊,站著一個很難形容氣質神韻的女子,似婦人,似少女,似人間富貴,又如山野清華,她就這麼安靜,卻讓長盛心思浮亂。他似乎看見了這世間的所有花靈,又似乎看見了永恒不滅的歲月。
看樣子,那女子身份應當是不及金桂,她站在金桂身後一些。
顯然金桂也知道茅廬小院兒裏發生了什麼,看見長盛他們出來了,她小步急速走了過去,呼喚道:“夫君!”
看著她眼裏柔柔的情意,長盛道:“無妨,先生未竟,弟子承誌,不要擔心。”
金桂點點頭,拉著長盛的手,幾人一起往外麵走去,把所有的安靜,都留在後方。
在這陽光明媚的白日裏,整個天地都是寂靜的,長盛微微恍惚,腳下一閃。
周圍幾人沒有留意,長盛也隻是隨意調整好身形後,繼續往前走。可他就後跟頓時湧起一股涼氣,勢不可擋的勢頭,瞬間衝進他的識海。
他平靜的識海上浮現出一層濛濛白光,一股黑煙在白光上盤旋扭曲,化作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仙界生靈孱弱,避敵為上,我打不過他們。”
腳步重重一頓,長盛用力地抓著金桂的手,痛得她一聲驚呼。
“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