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八十九章 償還人情

一家人經過大半月的趕路,算是到了橫鬥觀,這次站在山門迎接長盛他們的,是玉陽。一身得體的女式道袍,她端著拂塵站在第一個門樓下,看著被長盛牽著上山的風行,她眼睛就笑成了月牙。

“玉陽姐姐,早上好呀!”

今日又是沒有香客上山的一天,玉陽揮揮手道:“你好呀!”

滿山清幽,綿延而遠,道家氣韻,沿布長道。

走到門樓下,柳兒拉著玉陽說話,就走在了最前麵,抽一個間隙,玉陽回頭對長盛做一個鬼臉,轉頭接著和柳兒說起話來。

他們沒有進入橫鬥觀,而是一直沿著階梯上山,一直走,消失在半山的雲海之中。

上金殿,對於如今的幾人來說,哪怕是步行,也不存在多大的難度,心誠的一家人被玉陽領著到了金殿,長盛示意小虎和風行跟著玉陽進去參觀,自己則站在門外,看了看雲海天際,俯視著從橫鬥觀衝上來的道家清韻,回頭對比一下自己和門的位置,就這麼坐了下去,倚著台階。

金殿之上的青霄顯得很安靜,氣象清朗,清朗的氣象之中似乎又有萬象孕育於無形,長盛仰頭看著,他自己的頭頂也浮現一片雪山雲海,漸漸融合在金頂前方的雲海之中。太陽金光一照,皚皚白雪覆蓋的雪山光華萬丈,看起來,要比金殿反射的光華,要更宏大,長盛得意地扭頭看一眼金殿的小院兒內,又趕緊回頭。

玉陽回頭的時候,就看見自己這個師叔倚在階梯上,這動作神態,像極了當時,赤陽道長替她守在金殿外。

剛剛還與柳兒靜說著道家經義的玉陽眼睛一紅,此時的長盛一下起身,揮揮手道:“都是本師叔該做的,你不必客氣!”

她的情緒被瞬間破壞。

誰要哭了?我才不哭呢!

拿出先天鏡,長盛晃了晃,神情示意一下玉陽,眼神看向金頂之上。

無聲點點頭,玉陽同意長盛的決定,他就飛到金頂之上,把先天鏡放在橫梁雙龍之間,自整個金頂而下,雲海之中金光萬丈,漸層的金光透下雲海,在雲海下十數丈的距離透出之後,就不再向下,山下上山的香客們,隻覺得這橫鬥觀附近的群山有著一股別樣的清幽之意,不少人幹脆在山腳就開始在心裏祈願著今日將要求拜的事情。

長盛能看見香客們心裏五花八門的願望,於他而言,有好有壞,於香客們而言,大多是些比較樸素的願望。他素知橫鬥觀門風蔚然不落宗門之下,此時才明白除了橫鬥觀自身修行得當,這些上山的香客,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這些香客入山祭拜產生的清氣,與眾生產生的業力,有一種更截然相反的韻味,兩者相對。

以前的長盛不明白辰罟師兄和成德大仙辛辛苦苦在凡界弄出來一個道家橫鬥觀是為了什麼,如今他大概明白了,這是一整個偉大又安靜的嚐試,要是成功,就算龍族和鳳族被人排擠,這世間生靈的業力,也有一種比較穩妥的處理辦法。

誰說後人總是比前人強?這些地方,後人就一直活在前人的福蔭之中。

大師兄這符籙之道,我要好好學學!

站在空中,長盛沒有什麼兼愛蒼生的想法,心裏反而是就想著這兩點。

萬丈金光在雲海裏籠罩了足夠長的時間,長盛認真地收起先天鏡,平靜道:“兩位道長,一路走好!”

已經成仙的小虎,在金殿之內,看著牆壁和柱子上無處不在的金色銘文和文字,神色虔誠地觀看著,一個挨著一個地領悟這些文字,而風行幹脆伸手觸摸著大殿的柱子,閉上眼睛,就像睡著了一般,許許多多金色的流動光華,順著牆壁和珠子流進他的腳底和手掌,在他身軀裏遊走之後,又回到原位,小小金殿,氣象驚天。

柳兒的眼神沒有在這些經義文字上停留,這些東西不該她看,她就不多看一眼,在和玉陽聊著趣事。

院內一時間山風寂靜,萬象無形,長盛看向雲海,一片高大連綿的雪山凝實起來,山嶽的輪廓還在往上生長。他閉上眼睛,雪山之間,最開始誕生了幾隻雪怪,接著是各色的雪山靈株在崖壁之間冒出來,雪山半腰又凝聚雲霧遮掩,氣象不同於金殿前方的雲海,更淡然一些,更自然一些

“玉陽,本師叔可算是盡力了!”

他背著手麵向雪山,眼神裏有些疲憊。這個時候,玉陽也想不起自己當著師父的麵,稱呼韓長盛為那個家夥了,打個稽首,她輕聲道:“眾生福佑,多謝師叔!”

而此時,長盛看見定形的雪山之中,飛出來一個金色的山字,它越過雲海,直直投進了金殿柱子之中,金殿一震,發出‘嗡’的一聲冥鳴響,在柱子的頂部,經義末尾,浮現出一個金色的山字。

長盛一下就想起了雲嶺的群山。

他之前就覺得,這仙界大多的山,靈韻不如雲嶺的群山來的好看,此時他恍然,趕緊拿出堪輿三部,坐在院子中間就開始看起來。

“呀,師叔,你是來祭奠我師伯還是來偷師學藝,賊不走空,師侄都看不下去了啊!”

看得認真,長盛頭也沒抬,指了指金殿外的群山,道:“以後師叔有空,再來看看。”

微微不滿的神色頓時化作陽光燦爛的笑臉,玉陽點頭道:“這還差不多,你答應過的,我可記下了。”

說幾下了是真的記下了,她拿出一個黑封白文的冊子,翻開以後,就拿著金筆,在某一頁記下了長盛應允的事情。

感覺到意思心神的波動,長盛抬頭看她一眼,微笑著搖搖頭,又繼續看著懷裏的三部堪輿。

如從夢中醒來,風行骨碌碌轉著眼珠,感應了一下這裏麵隻有自己和大哥,就從身軀裏分出一個金色神魂,順著柱子,踩著經義文字,飛快爬到了最頂端,伸手在那最後形成的山字最後一筆處,往裏麵一收,一道金光快速閃現而過,整個山字看起來穩重了一些。

做完這一切,他趕緊神魂歸位,而一旁的小虎,瞠目結舌地看著這膽大包天的弟弟,愣愣地跟著走出去 。

“咦?”

長盛正看到一句‘人近山,則為仙’,恍惚間感覺這個山字有一些變化,定睛看去,又沒有看出來一個所以然,輕輕‘咦’了一聲。

正好也要收起冊子,玉陽聽見她驚咦出聲,趕緊問道:“師叔可是有何不解?”

也起身收起堪輿三部,長盛笑道:“沒有沒有,豁然開朗,多謝玉陽師侄!”

不知怎地,長盛稱呼得認真,但玉陽總感覺自己吃虧了。

收起堪輿三部,長盛側著視線,看一眼風行,風行此時微笑,若有所悟道:“山嶽百川,各有其靈,萬靈之間,自有風行。”

然後睜開眼,開心地看向玉陽,他一臉期待,道:“玉陽姐姐,以後風行多來打攪啊!”

眼神在長盛和風行之間看來看去,玉陽也沒明白那種感覺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是覺得自己好像是吃虧了。

“哼,你來可以,你爹,不準來!”

一樂,長盛道:“這可是你說的,那剛剛記下之事,還做不做數?”

把手裏的冊子一揚,玉陽挑釁道:“不準你進金殿就是了!”

真是各有妙招,長盛搖搖頭,背著手,走到門邊看一眼雪山,又回頭看一眼留在原處的玉陽,道:“你不會還有什麼事瞞著本師叔吧?”

心裏一慌,玉陽趕緊搖頭 否認:“怎麼可能會有?城主早就下山了,與我無關!”

她說完就捂住嘴,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把真實的事情說出來了,而長盛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背著院子裏揮揮手,道:“走了走了,去鳴沙山!”

“嘻嘻,爹爹等等我,玉陽姐姐再見!”風行笑著跑了出去,小虎則是認真對著金殿一禮,又對著玉陽一禮,緩緩退出院子,柳兒則是交代玉陽常去清微劍宗坐坐,笑著告別。

總感覺哪裏不對,玉陽假笑著揮別幾人,趕緊回身到金殿裏仔細察看起來。

而外麵,風行一個箭步,直接就輕鬆地跳到了長盛的背上,長盛哼著莫名的小曲兒,心情愉悅地背著風行下山,小虎在門外,等著柳兒走在前麵,虛扶著,交代著娘親小心。

一家人走過了半山腰雲海,忽然看見雲海裏驚飛仙禽,長盛好奇道:“咦?仙禽驚飛?不應該啊?這怎麼回事?”

他背後的風行饒有趣味地揪著他的頭發,在編辮子,無辜道:“我也不知道啊!”

隻有柳兒莫名其妙,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她是真不知道這爺兒倆在打什麼啞謎,而走在最後的小虎搖頭苦笑,又轉身對著山上一拜。

“韓長盛!”

一聲穿金裂石的劇烈之音,被禁錮在金殿小院裏,久久回蕩不絕。

玉陽一閃身坐到金殿橫梁上,看著遠方的雲海雪山,臉上滿是不忿,恍惚間看見一人一鶴在群山之中遊覽,她眼睛一亮。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不過還是要給你點顏色看看,我讓你偷我家的東西。”

快到了山腳,長盛隻感覺背後的風行越來越重,伸手拍拍他屁股,道:“這山路真難走,可為難了這每天上山下山的道長們,你下來,讓爹歇歇。”

風行回望一眼上山,麻利的下來,看著若有所失的長盛,道:“爹?”

柳兒和小虎也好奇長盛這是什麼表情,長盛恍然道:“當初橫鬥觀新建,我可是借了好大一筆錢給你的玉陽姐姐呢?兩位道長雲遊,這筆錢也不知道該找誰要去!”

風行一下笑了起來,簡直笑壞了,彎著腰跳來跳去。柳兒不滿道:“道家清淨地,你提這些做什麼?走走,下山!”

而小虎這才感覺,今日的爹爹和弟弟都大不一樣,自己修行的功法,其實也不是自己一直以為的那樣,反正就是今天經曆了太多事,他隻能踏踏實實走穩每一步,其他的來不及多想。

放下小虎,長盛忽然就臉不紅氣不喘了。

在拓木可海海邊,李長子率領著一眾仙人,正在翹首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