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蓋好蓋頭的容婉眼前隻剩下一片鮮豔的紅,依稀可以看到有人影在身前晃動,但卻完全認不出誰是誰。
百無聊賴的容婉隻能低下頭,透過縫隙看著自己的一雙鴛鴦牡丹繡花鞋,數著上麵繡了幾顆珍珠、鑲了幾塊金箔。
不知等了多久,她都開始犯困了,忽然聽到半夏在她耳邊說道:“小姐,快捧好這個蘋果,楚王殿下來接您了!”
容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懵懵懂懂地結果半夏塞過來的蘋果,緊接著就聽到門“吱呀”一響,一個高大的人影閃了過來。
容婉的心髒忽然跳漏了一拍。
所有人的影子我都認不出來,唯有這道熟稔於心的身影,我一眼就看出是你。
直到這時,容婉才終於有了要出嫁的感覺,她心中有些小鹿亂撞,手心也不受控製地開始冒汗,那個滑溜溜的大蘋果像是要抓不住似的。
啊,我就要嫁給這個人了,從今日起,我再也不會是孤身一人,再也不會受到欺辱,再也不會遭人陷害,這個人,將為我遮風擋雨,將為我阻擋一切傷害。
容婉鼻子一酸,幾乎要濕了眼眶。
蕭悠看到容婉握著蘋果的手驟然縮緊,即使看不到她的臉,也能夠立刻感知到她心情的波動,他唇角輕輕挑起,雙手覆上容婉的雙手,柔聲道:“婉兒,我來接你了。”
不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容婉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
容婉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微微點了下頭。
這一刻,容婉由衷地想到:啊,能嫁給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半夏和白蔻都小聲啜泣起來,兩位嬤嬤分別拍了拍她兩人的肩膀,她們嚇得一抖,還以為會被說教,沒想到抬頭一看,兩位嬤嬤也都流下了眼淚。
蕭悠背轉身蹲在容婉身前,說道:“上來吧。”
容婉伸出手臂,摟住蕭悠的脖子,蕭悠托起她的身體,輕輕鬆鬆將她背了起來。
“你實在太輕了,從明天起,我一定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蕭悠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量說道。
容婉“撲哧”一聲笑出聲,在他耳邊說道:“然後過年就能宰著吃了嗎?”
“用不著等過年,今晚我就把你吃幹抹淨。”蕭悠下意識地一舔唇,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容婉的臉“唰”地紅了,從耳朵到脖子,全都火辣辣地燒了起來,還好有蓋頭擋著,沒人能看到她此時的表情。
容婉氣得擰了一下蕭悠的耳朵,咬牙切齒道:“再胡說信不信我立刻逃婚?”
蕭悠趕緊賠笑道:“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快鬆開我耳朵,讓人看見了不好。”
容婉估摸著現在大概走到了容國府門口,便鬆了手,老老實實抱著他的脖子了。
果然很快就閃現出許多人影,鞭炮聲、喝彩聲、恭喜聲還有小孩子的嬉鬧聲混成一片,吵得容婉頭都暈了,她隱約判斷出容天權在說什麼“女兒就交給你了”之類的,然後她又聽到了令狐緋的聲音,師姐好像在哭,口齒不清地說著“蕭悠你要敢欺負我師妹我就把你剁成肉餡包餃子”,緊接著是若伽蘿的哭號聲“小婉啊啊啊小婉嗚嗚嗚”,她還沒來得及笑,就聽到柳慕白打斷了若伽蘿的哭號說道:“人家是出嫁又不是出殯,你哭的這麼淒慘是想找打嗎?!”
“那人家激動嘛!哭都不讓哭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不許再敲我的頭!”
“反正你已經這麼傻了,再怎麼敲也不會更傻……誒誒誒別咬我!快鬆口!若伽蘿你屬狗的嗎你?!”
容婉終究沒能忍住,在蕭悠背上笑個不停,肩膀一個勁地抖。
蕭悠低聲說道:“姑奶奶你別笑了,你師姐和師父還以為你是在哭,正在瘋狂瞪我呢。”
容婉強忍著笑說道:“我也不想笑成這樣的,但伽蘿和柳慕白真的太好玩了哈哈哈——”
“那你別抖了啊,不然我怕你師姐真的要掏刀出來劫親了!”
“好好好,不抖了、不抖了。”容婉深吸一口氣,勉強止住了笑。
這時蕭悠的腳步停下,容婉從下麵透過蓋頭看出去,發現已經走到花轎前了。
蕭悠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將容婉放在了花轎裏,容婉挪挪屁股坐正身形,隨手把玩著手中的蘋果,小聲問蕭悠道:“這蘋果是什麼時候吃的?我寅時起來到現在都沒吃過飯,現在聞著這個蘋果好香好想吃啊。”
蕭悠一時犯了難,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吃的,我也沒有什麼出嫁的經驗,要不我幫你問問?”
“算了算了,我再忍忍吧。”容婉揮揮手,示意蕭悠趕緊走。
蕭悠放下花轎的簾子,轉身跨上高頭大馬,隻聽領頭的樂師喊了一句:“起轎!奏樂!”
容婉隻覺得整個花轎劇烈一抖,嗩呐、笛子、花鼓響成一片,歡天喜地地出發了。
容婉這還是第一次坐轎子,她以前都是坐馬車的,初時有些新鮮,但坐了一會兒就各種嫌棄:怎麼這麼晃啊?這些人就不能抬得穩一點嗎?我怎麼越晃越餓呢?怎麼辦,好餓好想吃蘋果,還想吃烤雞……啊香酥的烤雞,撒點孜然,撒點胡椒和鹽巴,再撒點辣椒粉……
不知不覺,容婉竟然在搖搖晃晃的花轎中睡著了。
當隨侍兩旁的半夏和白蔻聽到花轎中富有節奏的呼吸聲和輕微的鼾聲時,差點就一個趔趄跌倒了……
小姐啊小姐,能在婚禮的花轎上睡著的,普天之下可能也就您這獨一份了……
前麵的蕭悠倒是什麼都不知道,依舊是一派意氣風發,瀟灑無雙。
花轎路過楚王府時並未停留,而是向著皇宮的方向繼續走去。
原本按照規矩婚禮應該在楚王府內進行,但由於諸多王公貴戚不方便去宮外,尤其是很多小皇子小公主還從未出過宮,為了他們的安全考慮,也為了能把他們兩人的婚禮辦的更加隆重,皇後毅然決定將他們的婚禮地點改在宮內。
花轎進入皇宮,後麵跟著的數輛馬車也依次進入,那裏麵都坐著容婉的娘家人,除了容國府的一眾人等外,還有若伽蘿、柳慕白、令狐緋和常顏。
柳慕白問令狐緋道:“怎麼沒見聆月?”
令狐緋手中一緊,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我不知道啊。”
若伽蘿一臉天真地還想再問,柳慕白卻拉住她的手,用眼神製止了她。
若伽蘿不解地望向柳慕白,柳慕白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令狐緋靠在窗前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常顏無聲地歎了口氣,目光有些悲涼。
一時間整個馬車的氣氛都有些冷了下來。
好在很快馬車就停了,若伽蘿探頭往外一看,就見整個皇宮最金碧輝煌的大殿已經悉數裝點一新,四處掛滿了鮮豔色紅色絲綢和大燈籠,地麵鋪滿了紅色的牡丹花瓣,與雕梁畫棟的金色建築相映成趣。
“哇——”若伽蘿眼睛都看直了,嘴巴張成了大大的圓形。
此時,容婉的花轎也落了地,“咯噔”一響,容婉被驚醒了。
容婉剛剛睡醒還有些迷糊,不由得“嗯?”了一聲。
半夏趕緊伏在窗邊小聲說道:“噓!已經到皇宮了,小姐不要出聲!”
“哦……”容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我這是要成親了。
容婉坐正了身體,捧好手中的蘋果。她睡了一覺醒來更餓了,看著手裏的蘋果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這時,簾子挑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這次容婉沒再緊張,輕車熟路地爬到了蕭悠背上。
將容婉從花轎中背出來,蕭悠走上大殿長長的台階,到大殿門口時,他將容婉放在地上,半夏和白蔻一人拿著紅綢的一端,一個交給蕭悠,一個交給容婉。
容婉和蕭悠兩人牽著紅綢,踩在厚厚的牡丹花瓣上,慢慢走進了大殿。
容婉什麼都看不到,隻能緊盯著腳下,但她走得沒有絲毫猶豫,因為她知道,隻要有蕭悠在,她就無需擔心任何,蕭悠自會為她排除一切路障。
腳步停下,齊王世子蕭遠誌開始主持婚禮,這一點容婉還有些驚訝,她沒想到竟然是由蕭遠誌擔任這一角色。
前麵蕭遠誌說了些什麼容婉都沒聽進耳朵裏,直到他說“一拜天地”,容婉才趕緊跟著蕭悠拜下去。
“二拜高堂!”
容婉跟著蕭悠再拜。
“夫妻對拜!”
容婉轉過身,與蕭悠麵對麵,鄭重地拜下。
“禮成!”
“哦哦哦哦哦——”隨著蕭遠誌的宣布,整個大殿都沸騰起來,所有人都在歡呼呐喊,像是要把房頂掀翻一樣。
接著就是婚宴了,有人上來領著容婉走了,容婉聽著盤碟相碰的聲音,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真的好想留下來和大家一起吃啊……
但現實是,她隻能獨自留在婚房中,等到婚宴結束蕭悠回來。
領容婉過來的人一走,容婉就一把掀開了蓋頭,翹著二郎腿啃起手中的蘋果,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要捧個蘋果了。
原來是害怕新娘一個人在婚房裏餓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