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陷入了安靜。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盯著竺開宇,竺開宇半低著頭,麵無表情地站著。
若伽蘿說不上來她是什麼樣的心情,柳慕白說得那番話像是點醒了她,又像是一把刀插進了她心口,雖然疼,卻為她劃破了一直以來束縛著她的枷鎖。
雖然不願承認,但若伽蘿確實期待著竺開宇有朝一日能對她說:“我已經不需要你了,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吧。”
這樣的要求若伽蘿不會主動提出,因為她心懷愧疚,她想補償竺開宇。竺開宇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也不會主動提出,他想永遠把若伽蘿留在自己身邊。
但現在,柳慕白卻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若伽蘿何去何從,全在竺開宇的一句話。
像是過去了幾百年那麼久,竺開宇終於緩緩張開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所有人讓開,讓他們走。”
侍衛們都愣住了,仍舊傻站著看著竺開宇,好像聽不懂他說的話一樣。
“我說,讓開!讓他們走!”竺開宇突然拔高了聲調,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柳慕白呼出一口氣,微笑道:“謝謝你。”
若伽蘿鼻子一酸,喉嚨亦是一哽,呢喃道:“宇哥哥……我……”
竺開宇抬起頭,臉上是無比耀眼的微笑,他一如既往地溫柔地看著若伽蘿,輕聲道:“他說的對,伽蘿,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就算繼續將你留在苗疆也無濟於事,到最後隻會讓我們兩人都痛苦不已,所以你走吧,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吧,有時間記得回來看看,我和聖姑都會想你的……”
“但是宇哥哥……”
“別說了伽蘿,苗疆對你的虧欠太多,你已經不需要再為這裏做任何事,而是該輪到苗疆為你做一些事了。所以走吧伽蘿,快樂地活下去。”竺開宇強忍著眼淚,努力漾起最燦爛的微笑,他希望最後留在若伽蘿眼中的是他的笑容。
若伽蘿也終於釋然了,輕輕點點頭說道:“謝謝你宇哥哥,我一定會經常回來的,拜托你替我照顧好聖姑。”
“放心吧。”竺開宇的拳頭越攥越緊,拚盡全力才能維持住聲音不顫抖。
柳慕白最後朝竺開宇俯身一禮,躍上杜若劍快速飛上天空,轉瞬便消失不見。
確認他們走得看不見了,竺開宇渾身脫力地踉蹌了一下,旁邊的侍衛趕忙去扶,竺開宇伸出一隻手製止了那人,輕聲道:“無礙。”
侍衛難過不已,問道:“竺護法,難道就這麼讓他把聖女大人帶走了嗎?”
“隻要伽蘿能幸福,一切都沒關係。”竺開宇苦澀一笑。
“那我們現在……”
“回凰清宮,要與各位長老知會一聲前聖女離開的事情,必須盡快找出新的聖女才行。”竺開宇很快就恢複了常態,又變成了那個將所有情緒深埋心底的冷靜理智的大護法。
“是。”侍衛們齊聲應道。
竺開宇最後朝若伽蘿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決絕地轉身,帶著侍衛們往凰清宮走去。
若伽蘿抬起頭卻看不到柳慕白的表情,隻能看到他俊朗的下頜弧線,耳邊的發絲隨風飛揚,耳廓和耳垂都有些發紅,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心情緊張。
“那個……”若伽蘿終究是忍不住率先開了口,
“嗯?”柳慕白低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若伽蘿沒來由的臉上一紅,攏著手咳了一聲,說道:“那個……我們接下了去哪裏?”
柳慕白說道:“先回京城,聖姑還在容國府住著,要先告訴她我們倆的事。”
“哦……那然後呢?”若伽蘿來回繞著手指,不好意思去看柳慕白的臉。
柳慕白耳朵更紅了,清清嗓子說:“然後,自然就是辦正事了。”
這一次若伽蘿沒有再問“正事”是什麼,她的臉已經燒得快熟了,羞得一個勁往柳慕白臂彎裏擠,恨不能把整個臉都埋進去。
看著她緋紅的麵頰和嬌羞的眼神,柳慕白唇邊不自覺地挑起一抹微笑。
幾日後,京城。
早就得知了蕭悠今日回京的百姓們一大早就等在城門口,不住地墊腳張望著。
有不知情的外鄉人不明白大家這是在幹嘛,小聲拉了個人問道:“這是在等什麼啊?”
那人答道:“你還不知道?打了勝仗的楚王殿下今日就要回京了,若不是他在前線與苗疆的人廝殺,提前覆滅了他們想謀逆的念頭,我們少不了又是一番戰爭啊,真的是多虧了楚王殿下我們才能平平安安地生活,所以大家才早早出來迎接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啊,我也聽說過他的威名,如今皇上年歲已大,但卻遲遲沒有再立太子,是不是就是在等著楚王殿下凱旋回京後將他立為太子呢?”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若真的能讓楚王殿下繼位,那可真真是眾望所歸。”
“對啊,如果楚王殿下能繼位就好了。”
兩人正在這邊閑聊著,忽聽到遠傳傳來一聲喊叫:“出現了!大宇的旌旗出現了!”
“哦哦哦——!楚王殿下回來了!”
“哪呢哪呢?讓我也看看!”
“楚王殿下!楚王殿下!”
一時間,城門口人聲鼎沸,禦林軍的侍衛們全部出動在此維持秩序,才勉強控製住百姓沒沒有一股腦衝出城門去。
蕭悠隔著老遠就看到了城門那裏攢動的人群,不由得驚問道:“城門是什麼情況?怎麼那麼混亂?難道是敵襲?!”
容婉“撲哧”一聲笑了,說道:“什麼敵襲啊,是歡迎你回京的百姓。”
“啊?不會吧?那麼多人?”蕭悠有點不敢相信,他比並不是第一次帶兵打仗回朝了,但如此熱情的百姓卻是第一次看見。
作為蕭悠的首席親衛俞青蓮說道:“殿下,你有所不知,這次前線的戰報一直會實時向百姓公布,所以百姓們都知道咱們這一仗打得有多艱難、贏得有多痛快,您是為了保衛後方百姓不受牽連才遠去苗疆作戰,獨自承受了那麼多壓力和痛苦,百姓們可全都看在眼裏了,所以大家才會如此熱情地歡迎您回來啊。”
蕭悠不好意思地撓撓臉說道:“沒有那麼誇裝吧,這真是要折煞我了。”
容婉聽了這話後臉色卻是一黯,問道:“是誰將戰報實時公布給百姓的?”
俞青蓮看容婉麵色嚴峻,有些不解,實話實說道:“是皇上要求那麼做的。”
容婉心裏“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浮起許多不好的預感。
蕭悠也不太清楚容婉怎麼突然變了臉色,問道:“婉兒你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容婉勉強笑了笑,“可能是長時間趕路有些疲憊了吧。”
“那你一會兒直接回府上休息,我自己入宮去見父皇便可。”
“不行!”容婉立刻出聲阻止。
容婉這麼大的反應讓蕭悠為之一愣,問道:“婉兒你到底怎麼了?”
容婉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忙笑了笑說:“沒事沒事,我隨你一起入宮,你就別再問了。”
“那……好吧。”蕭悠隻得同意了。
蕭悠帶領著軍隊浩浩蕩蕩走入京城,沿途的百姓們高呼著“楚王殿下”,那些敬畏的眼神和感激的笑容瞬間讓蕭悠覺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容婉看到這樣的場麵同樣也覺得感動,但感統的同時,心情也有些複雜。
她想她已經猜到了皇上的目的。
皇宮內,得到了覲見允許的蕭悠和容婉並肩走進了禦書房。
“兒臣參見父皇。”
“臣女容婉參見皇上。”
兩人一齊跪了下去,皇上笑眯眯地說道:“都起來罷,快讓朕看看你們。”
蕭悠站起身,又把容婉也扶起來,笑著對皇上說:“父皇,您身體可還安好?”
皇上點頭道:“朕一切都好,你母後也很好,就是想你想得緊,一會兒你就去看看你母後。”
“好,一會兒我就去探望母妃……母後。”盈妃剛剛成為皇後沒多久,所以蕭悠有時候還是會把母後叫錯成母妃。
好在皇上現在心情很好,並沒有介意他的小過錯,開始問起了這次的戰況。
蕭悠先將奏折呈了上去,然後一一為他講述了整個戰爭的過程,將傷亡情況和立功情況也一並上報,皇上仔細地聽著,不時地低頭在他遞交的奏折上圈圈畫畫。
不過在常顏、令狐緋和聆月的要求下,蕭悠的話語和奏折中都沒有出現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功勞全都算在了容婉頭上,一旁的容婉聽著很是不好意思,對於強占了別人的功績的事很是內疚。
等蕭悠結束了他的講述,皇上說道:“所有陣亡戰士的家人都要好生安置補償,對於立功的人朕要重賞,尤其是你啊容婉姑娘,這次你的功勳卓著,朕要親自擬聖旨賞賜你!”
“臣女惶恐。”容婉忙跪了下去。
“不必惶恐,這都是你應得的。”皇上笑著說道。
蕭悠看皇上現在心情這麼好,趁機說道:“父皇,您要賞賜婉兒,不如一並也把兒臣賞賜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