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伽蘿身上突然裂開無數道傷口,鮮血汩汩流出,而所有的血都不落地,而是浮在空中聚集起來朝那個怪獸飛去。
容婉看到一大團白光包裹著滾滾流動的血液從自己身旁一掠而過,頓時驚得停下了動作,隻見那些血一直飛到怪獸頭頂,白光突然消失,所有的血迎頭澆下,怪獸發出了痛苦的悲鳴,但緊接著,他的身形開始慢慢縮小,鋼鐵般的鱗片消失不見,鋒利的長爪變為人的指甲,臉上的鬃毛褪去,腦後出現黑色的長發。
等變到最後,躺在血泊中的,赫然是竺開宇!
昏迷的竺開宇渾身赤裸沾滿了血跡,他左眼已經變成一個血洞,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好在都不太深。
“竺公子?!怎麼會是竺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蕭悠已經完全傻了眼。
容婉又何嚐不是,她跑到竺開宇身邊,仔細確認著他的身份,蕭悠也湊過來察看,兩人一同認定這就是竺開宇沒錯。
容婉給竺開宇號了號脈,說道:“身體隻是有些虛弱,並無致命傷,休養一段時日便會蘇醒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蕭悠百思不得其解。
“去問問伽蘿。”容婉站起身,與蕭悠一起朝遠處的柳慕白和若伽蘿走去。
“伽……”“蘿”字還未喊出口,容婉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突然狂奔起來,跑到若伽蘿身邊,隻一眼,就看出她已經死去。
“這……為何……怎麼……”容婉死死瞪著雙眼,已然語無倫次。
柳慕白眼淚已經哭幹,他緊緊抱著若伽蘿的屍體,像一個行屍走肉,麵無表情地說道:“她為了救竺開宇舍棄了自己的命。”
“不……不可以!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容婉瞬間陷入了癲狂,掌心彙集了自己全部的真氣,全部輸入到若伽蘿體內。
蕭悠看著容婉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慘白,心痛欲裂,卻無法勸阻。
而柳慕白從始至終都目光空洞地看著若伽蘿的臉,不管容婉做什麼都絲毫引不起她的注意,儼然已經心死。
這時候的柳慕白甚至稱不上是“活著”了。
一天之內接連失去三位最重要的人,柳慕白現在還沒有倒下已經是奇跡了。
“撲通”一聲,容婉力竭倒下,暈了過去。
“婉兒!”蕭悠慌忙抱起容婉,心疼地撫摸著她冰涼的手,欲哭無淚。
柳慕白終於有了些反應,他用毫無起伏的聲調說道:“你帶她回去罷,我想和若伽蘿單獨待一會兒。”
蕭悠胸口一痛,輕輕點了點頭,打橫抱起容婉離開了。
沒走幾步,他便遇到了負傷趕回來的方墨然、聆月、令狐緋和常顏。
“怪獸倒下了?!你們打倒的?!”聆月驚訝地問道。
“那怪獸是竺公子變的,伽蘿用自己的血淋在他身上他就變回了人形,但是……伽蘿去世了……”
“什麼?!”五人異口同聲喊了出來,都是無比震驚。
“若伽蘿……死了?那我師兄呢?”方墨然心中大駭,但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柳慕白。
“慕白正陪著伽蘿,就在那邊。”蕭悠朝柳慕白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方墨然麵色一沉,說道:“我想我可能有辦法救活若伽蘿。”
其他人身形皆是一震,蕭悠忙問道:“什麼辦法?”
“你們可還記得咱們在雷霆山殺了那東海狻猊獸的事情?傳聞說東海狻猊獸的內丹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師父當初剖出它的內丹後就一直讓我保管,我覺得可以試試……”
“那還等什麼!快去給伽蘿服下!”原本萬念俱灰的蕭悠瞬間打起了精神,催促著方墨然跑到若伽蘿身邊。
當方墨然說明了來意後,柳慕白也是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說道:“內丹在哪?快給她服下!”
方墨然從一個巴掌大的木盒中拿出一顆金光閃閃的丹丸,放進了若伽蘿口中。
內丹遇氣即化,馬上便融入了若伽蘿體內。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著若伽蘿,柳慕白更是眼珠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忘了。
不知過了多久,柳慕白因太長時間沒有眨眼而酸澀不已,他幾乎已經要絕望了,卻聽到常顏在此時說道:“她的心髒,開始跳了。”
“什麼?!”柳慕白不由得大驚,立刻覆上若伽蘿的脈搏,細細感受了一會兒,真的覺察到了微微的跳動!
“她真的活了?!是活過來了嗎?!”柳慕白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瞪大雙眼尋求著常顏的回答。
但常顏臉上的表情並不輕鬆,她麵色沉靜地說道:“隻能說是暫時保住了命,想要她蘇醒,恐怕很難……”
“為什麼?東海狻猊獸的內丹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嗎?”蕭悠驚問道。
“確實已經起死回生了,但也隻是‘生’而已。她現在還能活著已經是最大的奇跡,想讓她像正常人一樣完全蘇醒過來生活,根本就是白日說夢。如果人死了真的那麼好救活,世道早就亂了。”常顏字字如刀,生生插進柳慕白的心口。
“但是她至少已經有一口氣了,沒準老天爺真的會開眼讓她醒過來,柳慕白,不要放棄啊!”令狐緋柔聲鼓勵道。
柳慕白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也打起了精神,像往常一樣微笑道:“你們都說得沒錯,現在的若伽蘿活過來了,這已經是上天對我的恩賜,今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等著她,一直等到她蘇醒的那日。我相信,她不會舍得就這麼離開的,我要每天都給她做烤魚,非得把她饞醒不可。”
眾人都欣慰地笑了,他們一直擔心柳慕白會就那樣頹廢下去,現在看到他能重新燃起希望真是太好了。
令狐緋看著遠處仍在昏迷中的竺開宇,疑惑地問道:“竺公子為何會變成怪獸?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蕭悠說道:“我猜測是大土司和韶顏一起聯手使用了什麼苗疆的禁術吧,至於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肯定是大護法搞的鬼。”
“大護法?”
“沒錯,他在大土司死去之後就逃回了小雀山,應該就是去地牢中驅使怪獸了,他不甘心就這麼認輸所以才想利用怪獸再掙紮一下。”
“那大護法現在在哪?”柳慕白的眼神突然變得狠厲異常。
蕭悠還從未在柳慕白臉上見到過如此讓人心驚的表情,忙不迭地說道:“我已經派人去找了,應該跑不了太遠的。”
“如果抓住了大護法,可以把他交給我嗎?”柳慕白冷聲問道。
蕭悠被他身上散發出的騰騰殺意驚到了,連連點頭道:“可以可以,隨你處置。”
令狐緋看了看蕭悠懷中昏迷的容婉,歎口氣說道:“現在我們怎麼辦?”
蕭悠環顧周圍殘破不堪的營地,說道:“先把營地休整好,待我徹底清除了苗疆的餘孽就回大宇京城。”
蕭悠先找了幾個沒有受損的帳篷安置好了容婉、若伽蘿以及竺開宇,接著士兵們便配合著蕭悠他們一起修繕帳篷、清理戰場。
柳慕白和方墨然帶著韶顏和天恒道人的屍體去找了一片山清水秀的林地,親手將他們埋在了那裏。
兩人在墓前跪了很久,直到太陽漸漸西沉,方墨然才站起身說:“師兄,你身上也有傷,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柳慕白疲憊地睜開眼,慢慢站起了身。
兩人並肩回營地的路上,柳慕白問道:“接下來你什麼打算?”
方墨然思索片刻後答道:“我應該會繼承師父的遺誌去遊曆天下吧。”
“你不回家中看看嗎?”
“那個家裏沒有絲毫讓我留戀的東西,我不想再回去。”方墨然悶聲答道。
“那好吧,你盡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師兄你呢?要一直留在長清山?”
“對啊,道觀總要有人打理,而且那家夥早就吵著要去長清山看看,之前一直沒理她,現在總算有了機會能帶她去了。你不必牽掛我,我會一直在長清山中等著你,什麼時候你在外麵累了,就回家來看看。”柳慕白輕柔地摸了摸方墨然的頭,一如小時候一樣。
方墨然鼻子一酸,趕緊低下頭藏起泛紅的眼眶,使勁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方墨然又說道:“師兄,我在外遊曆時也會幫你打聽救伽蘿的方法的,一旦有什麼消息我就馬上回長清山告訴你。”
“嗯,謝謝你。”柳慕白露出溫暖的笑靨,仿佛這一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可他越是這樣表現平常,方墨然就越是難受,他知道柳慕白從小就習慣獨自肩負起一切,不管遇到什麼都會一如既往地偽裝堅強,把所有的個人感情都深藏心底。他一直想幫柳慕白承擔一些,不要讓他那麼辛苦,但這次,他卻是愛莫能助了。
方墨然想安慰他,卻也清楚再多的語言對他而言也無濟於事,最終還是要靠時間來撫平他的傷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