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很是不能理解,問道:“所以你們就任憑全村的男子這麼莫名消失,再也不找了?”
婦人道:“我們也不想就這樣接受這個現實啊,但不接受又能怎樣呢?我們已經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過了,根本沒有任何線索,官府也派人尋過數次,皆是無功而返。而且生活還得繼續,孩子們還需要我們的照顧,我們不能把時間全花費於找人,還得努力做各種活計賺錢養家,所以找人的事情也就一天天擱置了。”
蕭悠道:“總之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村民們的毒解了,然後我們再去那個礦山調查一下男子失蹤的事情,或許能查出些什麼。”
而且蕭悠也覺得,鐵礦石減產一事定然也與這麼多男子的突然失蹤脫不了幹係,連挖礦的人都沒有了,怎麼可能還有礦石可上交?
容婉讚同道:“對,先把大家的病治好再說。夫人,你們村裏有醫館嗎?我需要很多藥材。”
婦人道:“是有個小醫館,但是早就沒有郎中了,平日有人病了,都是我們自己靠經驗隨便熬些草藥喝的。”
容婉道:“可否帶我去看看?我想知道有多少能用的藥材。”
於是婦人帶著他們三個來到了村裏的醫館。說是醫館,其實隻是個掛著“醫館”牌子的破屋子,裏麵逼仄狹窄,歪歪扭扭的擺著幾個藥櫃,大多都是空的,桌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層灰,明顯很久沒人來過了。
容婉仔細翻找了所有的藥櫃,發現能用的藥很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是容婉,沒有藥也無法治好全村人的病。
容婉犯愁道:“沒有藥可怎麼辦啊,此處一片荒蕪,就算是想采藥也沒地方采,僅用現有的藥草根本無法起到作用。”
蕭悠也一是犯了難,不知如何是好,若伽蘿卻偏頭想了想說:“這個村子的具體位置在哪?有地圖給我看一看嗎?”
蕭悠從懷中掏出地圖,放在積滿灰塵的桌子上,指著西北方向上的一個小圓點說:“就在這裏。”
若伽蘿盯著看了一會兒,手指從那個小圓點往下移了兩寸,說:“這裏應該就是我們苗疆的部族所在之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這兩地之間,有一個山穀,山穀中有豐富的地下水,故而生長著茂盛的植物,其中不乏各類藥草,或許我們可以去那裏碰碰運氣。”
容婉眼睛一亮,忙問道:“距離遠嗎?”
若伽蘿皺眉思考了片刻,猶疑道:“應該……不遠吧?反正距離我們苗疆挺遠的,所以從這裏走的話應該就不遠。”
容婉不假思索地說:“好,我們即刻出發。”
若伽蘿道:“但那裏麵有很多野獸,你不害怕嗎?”
容婉挑起一邊的嘴角,不屑地一笑,說:“它們別害怕我就行了。”
蕭悠則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容婉阻攔道:“不,你留在這裏,好好了解一下村中男子失蹤前後發生的事,盡可能多地掌握有關那座礦山的信息,為我們日後進山做好準備。”
蕭悠還是不太放心,堅持道:“從山穀回來再了解也不遲,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那麼危險呃地方?”
容婉道:“但我們時間緊迫,難道你忘了京城中鐵礦石和鹽的價格了?你忘了那些怨聲載道的百姓了?我們必須用最快速度解決這件事,以免京中發生暴亂。”
話說至此,蕭悠也隻得妥協了,給容婉牽來一匹馬,讓她與若伽蘿共騎,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蕭悠久久站在原地不願離開,滿眼皆是擔心。
容婉帶著若伽蘿全力馳騁,即使若伽蘿被顛得叫苦連天她也沒有絲毫慢下速度。
依照若伽蘿的記憶,她們大約走了一個時辰之後,在一望無垠的戈壁灘盡頭,隱隱出現了些微綠色。
容婉精神一振,瘋狂地搖晃著身前的若伽蘿大喊道:“伽蘿快看!那裏是不是就是你說的山穀!”
若伽蘿本就在馬背上顛得快吐了,經容婉這麼沒命地一晃,更是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險些支持不住吐出來,一邊捂著嘴一邊勉強點了點頭。
容婉隻顧著自己高興,甚至沒注意到若伽蘿慘白的臉色,猛地一夾馬肚,又加快速度衝了出去,若伽蘿幾乎被這一下顛得騰空而起,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她們距離山穀已經不遠,不消多時便停在了鬱鬱蔥蔥的山穀外,這裏簡直與外麵的荒漠戈壁判若兩個世界,這麼近距離的比對下來衝擊力極大。
山穀中生長著遮天蔽日的茂盛樹木,依稀還可聽到嘩嘩的流水聲,各種容婉見都沒見過的花朵肆意傾吐著芬芳,她從未想過在冬天還能見到如此景致。
此時若伽蘿已經讓她抱下了馬,扶著一棵樹喘了好久終於平複了眩暈感,注意到容婉眼中的驚豔後解釋道:“此山穀雖在蠻荒戈壁,卻地處西南,毗鄰苗疆,全年氣候濕熱多雨,再加上這裏本就有著豐富的地下水源,所以才能一年四季都長著如此繁茂的植被。”
容婉點了點頭,終於回過神來注意到若伽蘿精疲力盡的狀態,忙問道:“你還好嗎?臉色看著好差啊,要不要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
若伽蘿逞強道:“我沒事,咱們快去采藥吧。”
容婉以為她是在為那些村民著急,心中感動不已,率先往山穀中走去。
但其實,若伽蘿隻是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她想趕緊驗出容婉的真身。
若說最初她是目的不純故意接近容婉,現在她就是真的有點喜歡容婉這個朋友了。與容婉朝夕相處的這段日子裏,她的善良、率真和對自己無所保留的溫柔,都讓自己備受觸動。若伽蘿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惺惺相惜之情,她甚至不會描述這是怎樣一種情感,唯一能清楚地表達的,就是她隻要與容婉在一起,總能真心地感受到快樂。
雖然她與容婉在一起時說的話總是真假參半,但有一點她沒有隱瞞,那就是她真的沒有朋友,從小就沒有。
充其量有一個青梅竹馬,但那是一個男子,她完全當成哥哥看待的,所以也算不得是朋友。
唯有容婉,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擁有的一個能夠完全平等相待,沒有利益糾葛,僅僅出於被對方人格魅力所吸引的誌同道合的人。
若不是因為她急於給聖姑找千年狐妖的心做藥引,或許她真的能和容婉成為一輩子的摯友。
早在剛聽容婉說她需要采藥時,若伽蘿腦海中的計劃就已經成型了。她立刻想到了這個山穀,此處荒無人煙,而且常有野獸出沒,隻要將容婉引至此處,一旦驗證了她就是狐妖,馬上就能動手除掉她取走她的心,然後直接從這裏一路向西回到苗疆。
完美的計劃。
剛進入山穀時,草木還不算茂密,她們有說有笑走得還挺輕鬆,但越往裏就越難走,各種藤蔓枝椏不斷地擋住她們的去路,有時為了能開辟一條容人通過的路,她們需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清理幹淨擋路的灌木。
容婉不禁說道:“這裏實在太難走了,而且草叢太高,地麵有什麼危險都覺察不到,難道就沒有別的路了嗎?”
若伽蘿道:“這已經是最好走的一條路了。”
但其實這是最難走的一條。
她要的就是讓容婉分神,自己才好趁機脫身。
有過了一會兒,感覺時機差不多了,若伽蘿迅速將嬌小的身體隱藏在草叢裏,悄無聲息地竄出好遠,躲在容婉的視野盲區裏偷偷觀察她。
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容婉也一直沒往後看,還以為若伽蘿仍跟著自己,殊不知她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直到容婉發現自己說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時,她才猛地扭頭,赫然發現若伽蘿已經不見了身影。
容婉大驚失色,急得大喊:“伽蘿!伽蘿你在哪?伽——蘿——!”
回答她的隻有呼嘯的風聲和山穀中的回音。
容婉慌了,她想起若伽蘿說這裏麵有野獸出沒,如果是她一個人不幸遭遇野獸可怎麼辦!必須趕緊找到她!
容婉想都沒想就往回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叫:“伽蘿!你在哪!伽蘿!”
而此時,若伽蘿就躲在暗處尾隨著她,她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往灌木叢後麵一藏,就算是容婉也察覺不到她的存在。她從懷中掏出一把象牙色的玉笛,笛身上刻著古老的苗疆咒符,笛子尾端還掛了一個石榴色的鐵質圓形鈴鐺,隻不過鈴鐺裏麵沒有放能夠發聲的鐵球,隻是空有鈴鐺的外形而已。
若伽蘿對準笛子輕輕吹起來,但神奇的是,笛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呼氣聲都沒有。
其實這也是苗疆的一種秘術,靠這樣的無聲笛可以操控方圓十裏內的毒蛇攻擊任何人。
所以,若伽蘿剛開始吹笛沒多久,草叢裏就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條兩人合抱粗的巨蟒快速朝容婉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