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齊王府。
齊王世子蕭遠誌正在書房中抱著暖爐看書,忽聽得門外一個小廝通報道:“世子殿下,李公公求見。”
蕭遠誌將書放到一旁,朗聲道:“請他進來。”
片刻後,門簾挑開,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男子摘下頭上的兜帽,但見他唇紅齒白、容光照人,簡直比女子還要秀麗。此人對著蕭遠誌微微躬身,行禮道:“屬下參見世子殿下。”
蕭遠誌忙將他扶起,請他坐在椅子上,溫柔道:“子軒,你我之間不必多禮,像以前一樣就好。”
李子軒感動地笑笑,點了點頭。
李子軒是前禮部尚書李彬的外甥,當年李彬被太子誣陷貪汙受賄而慘遭腰斬,其親眷要麼發配邊疆要麼直接問斬,而李子軒因為常年在外遊曆,又得到蕭遠誌的百般求情,故免去了死罪,但也被抓進宮中當了最低等的宦官,經過數年的摸爬滾打,才好不容易進入東宮成為了一個雜役。
李子軒在成為宦官前就與蕭遠誌交情極深,進宮後更是受到他的百般照顧,所以多年來李子軒一直在暗中幫助蕭遠誌監視宮中的動向,潛入東宮也是他的計劃之一,為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借蕭遠誌的幫助鏟除太子,為自己慘死的母親、叔父及所有親屬報仇雪恨。
蕭遠誌給李子軒斟了杯茶,親切地說:“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李子軒注意到蕭遠誌懷中的暖爐,擔憂道:“這才剛進臘月你就覺得寒冷了嗎?身可感到不適?可有看過郎中?”
蕭遠誌見他一臉的緊張,忍不住笑了,寬慰道:“你別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好不好,我這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每年冬天皆是如此,你早該習慣了才對。”
李子軒不高心地扁著嘴,氣道:“我可不想習慣你像屍體一樣渾身冰涼地一動不能動,還是趁病發前早早備下足夠的藥才好。”
蕭遠誌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有把握,難道你辛苦來一趟就是為了說教我嗎?”
李子軒無可奈何地歎口氣,正色道:“我今日來是想說臘日祭的事情。我偷聽到太子與手下的談話,他想在楚王回京的路上設下埋伏絆住他,阻撓他回京參加祭奠,似乎是想在宮宴上對容婉做些什麼,而且我還跟蹤了他的一個送信的手下,那人將信送到了容國府,我猜測一定是他在邀請容婉與他共赴宮宴。”
蕭遠誌麵色凝重,眉毛都擰成了一個結,沉聲道:“這個太子,怎麼還沒對容婉死心?人家才剛回京,他就又打起壞主意來了。眼下楚王不在京中,容國公又靠不住,隻能我來保護好她了。”
李子軒心情複雜,猶豫著說:“太子對容婉極為執著,牽扯到這裏麵準沒什麼好事,我勸你還是不要與她有過多的交集了。”
蕭遠誌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我不能對她坐視不管,一定要阻止太子的魔爪。”
“那要派人去除掉太子給楚王設下的埋伏嗎?”
蕭遠誌思索片刻,搖了搖頭:“不必了,那點雜兵楚王應該應付得了,若是我現在貿然出手隻怕會將太子的火引到齊王府來,對我們今後的行動也會造成不便,得不償失。”
李子軒道:“確實,現在還不能讓太子懷疑齊王府中立的態度。”
蕭遠誌接著又與李子軒討論了一些臘日祭的計劃,商量妥當後便派人將他從後門秘密送出府去了。
送走了李子軒,蕭遠誌換了身衣服,出門往容國府去了。
且說容婉正在臥房中與半夏一起聊天品茶,太子邀請她去參加臘日祭宮宴的帖子隨意地扔在一邊,容婉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半夏瞅瞅那帖子,又瞅瞅容婉,說道:“小姐,老爺剛才專門派人來說了,若是你沒有別的安排就讓你應下太子,不得違逆……”
容婉冷笑一聲,說:“那假如我突然生了重病,太子還能押著我去不成?”
半夏歎著氣說:“太子就怕您裝病,專門和老爺說這臘日祭是祭神的大典,可以消災除病,若是有病人就更應該去參加了。”
容婉秀眉一豎,怒道:“他也太過分了吧!”
半夏愁眉苦臉地問:“那咱們怎麼辦啊?要不奴婢再派人去城外找找楚王殿下讓他趕緊回來?”
容婉心中一痛,嘴硬道:“不必找他,我自己能解決,容我再想想。”
半夏唉聲歎氣著應了一句,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白蔻敲門進來說道:“小姐,齊王世子在外求見。”
容婉不禁疑惑,問道:“蕭遠誌?他怎麼突然來了?”
“奴婢不知,世子殿下隻說有要事相商。”
容婉猶豫片刻,點了下頭說:“好吧,那讓他進來。”
蕭遠誌滿麵春風地走了進來,抱拳道:“見過容姑娘,許久未見,容姑娘可還安好?”
容婉懶得和他彎彎繞,直接問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蕭遠誌一眼便看到桌角的請帖,那封皮上燙金的蛟印赫然彰顯著太子的身份,也就不兜圈子了,說道:“容姑娘不必戒備,我是來助你解圍的。三日後的臘日祭,姑娘可願與我同去?”
容婉愈發不解了,警惕地看著他,問道:“我為何要與你同去?”
蕭遠誌一挑眉,笑得玩味,反問道:“難道你還想和太子一起去嗎?”
容婉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憤然咬緊了下唇。
蕭遠誌軟下聲調,溫柔地說:“容姑娘真的不用擔心,我隻是不忍心看到你受到太子的非難,故而在楚王兄不在京城時替他保護你罷了,我絕無惡意。”
容婉盯著蕭遠誌的眼睛,從中看到了他的真誠,而且眼下她也確實再無別的方法能回絕了太子,隻能拿蕭遠誌當擋箭牌了。
斟酌良久,容婉還是點了頭:“那好吧,我與你一起去。但你若是敢背著我謀劃什麼的話,我絕對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蕭遠誌心中暗歎一聲,果然她還是和從前一樣直率可愛,臉上忍不住漾起和煦的笑容,輕輕“嗯”了一聲。
容婉被他笑得摸不著頭腦,不解地看著他。
蕭遠誌攏著手咳了一聲,斂起笑容正色道:“既然容姑娘已經答應了我的邀約,那我就應該負責到底,帶你去選一件合適的衣服了。”
容婉本能地拒絕道:“不必世子費心,我的衣服有很多。”
蕭遠誌搖了搖頭,說:“但那日我要穿的是水紅裝緞銀鼠長袍,你與我一同進宮,自然要選一件顏色相配的,敢問容姑娘可有紅色的裙子?”
不得不說蕭遠誌確實了解容婉的穿衣風格,她素來喜歡清淡雅致的顏色,遍尋整個衣櫃也找不到一件紅色的裙子,不得已,容婉隻得隨著蕭遠誌去街上買裙子了。
蕭遠誌帶著容婉來到珍寶樓,為她選了件兔絨繡金海棠對襟長裙,配著雪白的大貂鼠風領,腰間束一條蝴蝶結長穗五色宮絛,襯得容婉愈發膚色白皙、光彩照人,蕭遠誌看得眼睛都直了。
容婉低頭看著身上紅得亮眼的顏色,止不住地別扭,推諉道:“還是換個顏色吧,這個也……”
但蕭遠誌根本就沒聽她說話,直接掏出銀票遞給櫃台後麵的老板說:“就是那件了,幫本王包起來。”
容婉輕聲歎氣,隻得由著他了。
買好了衣服,蕭遠誌又出手闊綽地為容婉買了一套與這件衣服相襯的鑲金瑪瑙首飾,即便容婉百般拒絕,蕭遠誌還是堅持去付了錢。
置辦好全身的行頭,蕭遠誌終於把容婉送回了容國府,他今日如此破費,容婉心中實在過意不去,臨下馬車前趁其不備在馬車座位下麵放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容婉躍下馬車,正要去敲門,卻聽得蕭遠誌在身後叫她,她聞聲回頭,蕭遠誌已經站在了她身後,笑著說:“記得三日後一早就等著我啊,我會來接你的。”
容婉點點頭:“我記下了。”
“那……三天後見?”
“嗯,三天後見。”
告別了蕭遠誌,容婉走進容國府,先去和容天權說了自己要與齊王世子一起進宮的消息,容天權倒也沒反對,反正隻要是有權勢的人在他眼中都差不多。
回到翠苑,半夏興奮地迎上來,不停地問容婉買了什麼衣服,容婉走了大半日累得不輕,將裝衣服的紙包塞給半夏,自己則歪在了躺椅上。
半夏忙不迭地拆開紙包,剛“哇”了一聲,就又接著“咦”了一聲,舉起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問容婉:“小姐,衣服裏怎麼有一張銀票啊?”
容婉一愣,奪過那張銀票仔細一看,心說這不就是她放在蕭遠誌馬車座位下的那張嗎,怎麼又跑回自己衣服包裏了?
容婉細細回想,忽然記起自己臨進府門前,蕭遠誌莫名其妙地追下來強調了一遍三日後來接她的事,肯定就是那時候他趁自己不注意把銀票還回來的。
容婉無奈地搖搖頭,隻得把銀票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