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這才慢慢鬆開了令狐緋的袖子,長舒了口氣,又問:“那她現在身在何處?我要去看看她。”
令狐緋趕忙按住想要起身的聆月,說道:“師妹讓師父帶到鏡月湖底去治療了,你現在過去隻會打擾到師父,對師妹的治療也會產生不良影響,況且你的傷也沒有完全痊愈,不宜亂動。”
既然如此,聆月也不好再反抗,隻得乖乖聽令狐緋的話重新躺好了。
令狐緋毫不吝嗇地不斷給聆月渡去真氣,又經過半日,聆月幾乎好了大半,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
聆月始終坐在湖邊,呆呆地望著平滑如鏡的湖邊,目光悠遠而哀傷。
令狐緋緩緩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輕聲說:“別擔心了,有師父在,師妹不會有事的。”
聆月再也沒有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表情十分沉重,徒然張了張嘴,嗓音沙啞地說:“可是……她本不必遭遇這些……如果我早一點發現異常,如果我能打敗韶顏,如果我當時將她推開……”
“夠了聆月,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琥珀受傷並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選擇了複仇這條路,那麼就注定她無法再隱於山林遠離塵世,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這一切都是無可避免的。”
“但是……”
聆月話剛出口就突然停住了,他和令狐緋都感覺到了有一個陌生的氣息闖入了鏡月山的結界,此人速度非常快,正在迅速朝鏡月湖趕來。
聆月和令狐緋同時站起,頃刻間便將武器拿在手中,警惕地看著四周,屏息凝神。
突然,西麵的草叢中傳來清晰得馬蹄聲,聆月高高舉起方天畫戟,正要衝過去,卻被令狐緋一把拉住,就在兩人停頓之時,來者已經跳出草叢站在了他們麵前,竟然是風塵仆仆的蕭悠。
令狐緋偏頭笑了笑,收好了手中的劍,說道:“我就感覺這氣息依稀有些熟悉,沒想到還真的是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了?”
聆月見是蕭悠,不再緊繃著身體,可臉上的表情卻十分難看,目光灼灼地瞪著蕭悠,很不友好。
蕭悠沒有理睬滿臉黑氣的聆月,而是朝令狐緋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答道:“見過師姐大人,我昨夜回京之時正巧遇到韶顏,她就是往這個方向來的,當時我並未多想,等回到京中才聽說了昨夜東宮中爭鬥的事情,因而擔心婉兒的安危,故追了來,正巧方才遇到柳慕白,經他指點我才知道婉兒在這鏡月湖中。”
令狐緋還有點擔心柳慕白的事情,忙問道:“那孩子還好嗎?”
蕭悠答道:“麵色有些憔悴,步履匆匆,沒說幾句話就急著走了。”
“唉,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希望他能早日想開些吧……”
“師姐大人,婉兒現在身在何處?她還好嗎?”
令狐緋輕輕歎口氣,說:“師妹身受重傷,讓師父帶到鏡月湖底療傷去了。”
蕭悠一聽容婉受了傷,心中狠狠一疼,著急地說:“我想去看看她!求求您帶我去看看她吧!”
令狐緋還未答話,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聆月卻在此時厲聲嗬斥道:“你還想見容小婉?!你有什麼臉去見她!若是沒有你她可能受到這麼重的傷嗎?你知不知道她剛才差一點就死了!”
令狐緋見聆月突然發火有點發愣,忙製止道:“聆月,不要把你自己的怒氣發泄到別人身上!”
蕭悠也被他罵懵了,語氣不善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何婉兒受傷要怪罪於我?我警告你,我對婉兒的擔心絲毫也不比你少!”
聆月抿著唇,手上握緊了方天畫戟,明顯是在極力克製著出手的衝動,咬牙切齒地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太子會這樣百般算計容小婉嗎?如果你沒有在關鍵時刻拋下她,太子會有機可乘嗎?如果你能再強硬一點讓太子吃些苦頭,他今日還可能如此囂張地欺壓容小婉嗎?你還敢說你在擔心她,明明她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是起源於你!今日我便要替她除了你這個禍害!”
說時遲那時快,聆月雙手揮舞著巨大的方天畫戟,帶著不可一世的張狂,毫不留情地朝蕭悠劈去。
但蕭悠也不是吃素的,對於聆月的突然進攻他一點都不慌亂,靈活地後撤一步,側身躲開了聆月的第一擊,同時胳膊一甩,手中穩穩握住了兩把細長的鎏金袖劍,在半空中交叉抵住了聆月的第二擊。
聆月輕巧地轉了手腕,將畫戟繞開蕭悠的袖劍,趁其不備攻其下體,生生在蕭悠右腿上劃了一道半指深的創口。
但同時蕭悠的袖劍也劃過聆月的肩膀,留了一道一尺長的傷痕。
兩人同時後退,分開了一段距離,都有些微微喘息。
令狐緋在一旁急得大叫:“你們不要再打了!都冷靜一下好不好!”
但是蕭悠和聆月都已經紅了眼,根本聽不進任何話,兩人停下才不過一瞬就再一次纏鬥到一起。
單憑格鬥技巧,聆月略遜一籌,眼見得快要落於下風,他右手悄悄捏了個指訣,想要借助妖力取勝,但他的小動作已經被蕭悠盡收眼底,蕭悠一邊擋開他的畫戟,一邊喊道:“有本事就不要用妖術!我們公平地決鬥!”
這話頓時激怒了聆月,他當即停止妖力,冷笑道:“不用就不用!不用妖力照樣把你打得滿地找牙!”說罷便愈發猛烈地發動攻擊。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令狐緋隻能聽到叮叮當當的刀劍碰撞聲,卻已經分辨不清兩人的身影,眼前一紅一白兩道殘影死死交纏著,難舍難分。
很快,他們打鬥的地上便淌下了一大灘一大灘的血跡,也分不清誰是誰的,但令狐緋敢肯定,他們誰都沒在對方手上討得好,必然都有負傷,再這麼下去恐怕事態隻會愈演愈烈,她不斷地喊話讓他們停下,卻皆被當作了耳旁風,無可奈何之下,她隻能念了幾句咒語,催動妖力先除去了他們的武器。
蕭悠的兩把袖劍和聆月的方天畫戟突然從他們手中騰空而出,“錚錚錚”響了三聲,悉數插進了土地中。
但聆月不肯罷休,還想再繼續肉搏,但令狐緋又立刻變出兩條繩子來,將他們二人緊緊捆了,各自丟在一邊。
聆月和蕭悠都拚命掙紮,令狐緋氣得上前一人給了一腳,他們這才安靜下來,像被搶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癟著嘴生悶氣。
令狐緋站在他們麵前,叉著腰罵道:“你們多大了?三歲嗎?!怎麼還這麼不懂事?!現在是打架的時候嗎?師妹重傷未愈,師父還在為她療傷,若是這時候韶顏重新殺回來了,你們難道指望我一個人把她打退嗎?口口聲聲說擔心師妹,你們這是擔心她的表現嗎?!一個個的都隻想著發泄自己的怒火,怎麼就不能為大局想想!”
令狐緋罵的句句在理,蕭悠和聆月都慚愧地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令狐緋仍是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又一人給了一腳。
三人相對無言地待了一會兒,令狐緋總算平息了火氣,動動手指解了他們身上的繩索,聆月站起身活動著手腕,蕭悠也起身去把袖劍收了起來,走到令狐緋麵前,彎腰說道:“對不起師姐大人,是我太衝動了,希望您能原諒我。”
令狐緋略一點頭,軟下了語氣,說道:“沒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也別聽聆月瞎胡說,師妹受傷與你無關,你莫要自責。”
“嗯,謝謝師姐。”
令狐緋斜睨著聆月,責問道:“你呢?”
聆月噎了一下,別扭地轉過頭去,極不情願地從嗓子眼裏咕噥了一句“對不起”。
令狐緋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說:“你們先隨我去狐狸洞吃點東西吧,聆月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也不利於你傷勢的恢複。”
蕭悠說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在這裏守著。”
聆月也一屁股坐下,固執地說道:“我也不去,我也要寸步不離地守著。”
令狐緋看他倆明顯還在鬥氣,懶得再理他們,自己去吃飯了。
但令狐緋還是不忍心一直餓著他們,自己隨便填了肚子,趕緊帶了些吃的趕回鏡月湖,結果看到他倆像兩尊石雕似的直挺挺地坐在湖邊,坐的位置自己走之前一模一樣,連動作都沒變。
令狐緋又好氣又好笑,走過去問:“你們難道是在比誰定的時間長嗎?”
蕭悠和聆月皆是一頓,轉開了視線。
令狐緋沒想到還真讓自己猜到了,無奈地扶額,心說這兩個人難道真的隻有三歲嗎……
令狐緋把食物遞給他們,本想說自己守一會兒讓他們去歇歇,但一看他們倔強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同意,隻得打聲招呼自己去後麵歇息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蕭悠和聆月的矛盾絲毫沒有緩和,兩人還是誰也不看誰一眼,都一步不動地守在鏡月湖邊,令狐緋會按時給他們送飯來,可不管勸多少次都無法把他們勸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