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從馬車裏出來,已經是進了二門,早有嬤嬤等在那裏,見容婉下車,木著個臉,平著調子:“二小姐回來了,夫人在正院裏等著呢。”
容婉往嬤嬤身後一望,沒見到阿好,便問那個嬤嬤:“阿好呢?怎麼沒見?”
嬤嬤低垂著眼,瞧也不瞧容婉,轉身先往正院走去:“夫人還等著二小姐呢。”
容婉一咬牙,往自己住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抬步跟著那個嬤嬤往正院裏走。
正院裏,正好是何姨娘來給上官夫人請安,容琴正好也在跟前,先前容天權說讓上官夫人跟容琴挑首飾,今兒正好送來,上官夫人高興,見何姨娘也會湊趣,就讓何姨娘也挑兩副回去,女人們在首飾珠寶麵前,融洽的很,三個人說說笑笑,倒也熱鬧。
“娘,這副點翠的,正好配我那套碧水裙子!”容琴從匣子裏拿起一對點翠步搖,遞給母親看。
上官夫人就著容琴手看過去,淺笑盈盈:“不錯。”有拿了一條蜜蠟手串,對何姨娘說:“這條襯你的膚色,你戴上瞧瞧。”
鋤藥來說二小姐回府了,室內氣氛一滯,容琴先冷下臉來,上官夫人將蜜蠟手串隨手擱在桌子上,對容琴說:“你先回去吧。”
容琴寒著一張臉,有些不願意。上官夫人微微瞪了瞪眼,容琴才不情不願的起身一禮,告退了。
何姨娘也沒想到二小姐這麼快就回來了,見大小姐也被夫人趕走了,就也起身告退,不想上官夫人卻說讓何姨娘留下。
所以容婉進門時候,看見的就是雍容雅致的上官夫人和局促不安的何姨娘。容婉微微低著頭,規規矩矩對著上官夫人行禮請安。
上官夫人盤膝坐在榻上,笑的溫婉和煦:“二丫頭回來了,這幾日住在世子府,夜裏可住得慣?”
容婉心裏頭大大的不耐煩,一上來就提世子府還特意點出夜裏,安的什麼心思。麵上卻透著安分,似還有些傷感。“母親,婉兒這幾日住在世子府,日日夜夜都想著您跟父親,婉兒還以為……您不要婉兒了,才不讓人去接婉兒回來呢。”
上官夫人臉上掛著的笑,頓時裂了。隱在袖子裏的柔荑緊握成拳,看著容婉那嬌嫩的小臉蛋兒,恨不得直接親手上去撓花了她!
何姨娘垂手侍立一側,安安靜靜的充當一個木頭,心裏卻在掂量著。
容婉說的起勁,還抬頭怯生生的望了眼上官夫人,要麼世人都說狐狸精會騙人,琥珀演起戲來,簡直是信手拈來。
“婉兒這是說什麼呢,我是你母親,怎麼會不盼著你好呢,隻不過聽說你在世子府上住的舒心,母親又在替你換院子,布置新居,也就讓你再世子府上多住幾日,這不,才布置好,就讓老爺去接你了。我還怕你不喜歡母親去,所以隻讓你父親去了。”上官夫人浸淫後宅多年,唱念俱佳,不次容婉分毫,兩人各懷心思,麵上卻母女和睦。
容婉聽上官夫人說起搬家一事,順勢就問起阿好來:“女兒這次回來,怎麼沒見阿好?”
上官夫人斂眸瞧著桌上泛著冷意的翡翠,輕飄飄的一句將阿好一事帶過。“阿好那日回來,哭傷了身子,我做主就放她回家了。誰知道昨兒傳來消息,不知怎麼的,跌進井裏了。請了大夫來,也沒救回來。”
容婉猛地瞪大了眼,正要細問,就聽上官夫人接著說下去:“你父親昨兒替你挑了四個新丫頭,怕府裏人你用這不安心,特意從牙婆那裏新買的,名字還未取呢,就等你親自去調教了。”
何姨娘趁機插了幾句嘴,誇夫人仁慈,:“二小姐,阿好沒福氣伺候你,你也不用記在心上了,反正那丫頭跟你也沒幾日。如今夫人恩典,賜了四個丫鬟給你,你還不快謝恩?我們三小姐也不過才兩個丫頭呢。”
容國府家規,嫡出的小姐一等丫鬟配五個,從中挑一個貼身伺候,庶出的一律隻有三個丫頭,從中一個貼身的兩個一等的。如今特意為了容婉選了四個新的,說出去,的確是顯得很重視容婉。
上官夫人笑著嗔了一眼何姨娘,打趣兒著:“怎麼?替三丫頭不平來了?”何姨娘樂得奉承,做出一副驚慌的模樣配合著。
“你也別替三丫頭委屈,等她出嫁,我自然也會替她添置。”說到出嫁,上官夫人笑著對容婉說。“二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如今也該開始挑人家了。可是……”
上官夫人做出一副苦惱模樣,單手撐著額角。“二丫頭你先前讓齊王世子悔了婚,前兒又鬧出死而複生的事兒,接著又孤身一人在世子府住了幾日,這一條條一件件的,著實難辦呐。”
說完,眼風暗暗的掃過何姨娘。何姨娘領會了,上前替上官夫人捏著肩,慢條斯理的說著:“小輩兒們不懂事,可不就要讓夫人多操心了麼,全城的人都知道,夫人是最賢良的人,能娶到咱們家姑娘,那都是福氣呢。二小姐如今還有一兩年可管教,二小姐,你可該多跟著夫人跟著大小姐好好學學才好。不然,夫人也幫不了你。”
容婉看了看何姨娘,又看了看神色高高在上的上官夫人,心裏一股子邪火險些壓不住,一時瞳色微變。
上官夫人恰好望著容婉,瞧見她直勾勾盯著自己,那瞳色似乎變了一瞬,頓時脊背微涼。揚著聲道:“二丫頭你這是做什麼?”手緊緊的扣著團枕,似乎覺得能吸取一些安全感。
何姨娘循聲望去,卻發現容婉麵色如常,詫異的望著夫人。容婉緩緩的綻出一抹笑來,卻讓上官夫人更心驚。“母親怎麼了這是?”甚至還上前了一步。
上官夫人如今仔細一瞧,再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來,可是方才如果說是自己眼花,青天白日的,哪裏會眼花?這一折騰,上官夫人也沒了再說教的心思,擺了擺手就讓何姨娘跟容婉退下,容婉巴不得這一聲,略彎了彎膝蓋抬腳就走。何姨娘正要走,就聽上官夫人輕咳了一聲,叩了叩桌上的那串蜜蠟串子。
“何姨娘,這串子別忘了。”何姨娘抬眼看去,上官夫人意有所指,垂下眸子,恭恭敬敬福身一禮。接了手串,回了院子。
容婉剛出了正院,就見院子外頭站著四個小丫頭,見容婉出來了,一個年歲稍長一些的,上前來請了安,“奴婢是老爺買來伺候二小姐的,夫人替二小姐換了新院子,特意讓奴婢們來帶您去。”
容婉將四個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年長的這個容長臉兒,看著老實,可是那雙眸子飄忽不定的,反而透露出心底的算計來。穿青衫的小丫頭從一開始就規規矩矩的低著頭,一時瞧不出什麼來,另一個粉色衫子的,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直直的瞧著自己,對上自己的目光也不怕,反而笑了笑。再看最後一個,容婉不由一愣,活脫脫跟當初的恩人像了個七八分,都是軟軟糯糯,畏手畏腳的樣子。
年長的那個看著容婉半天沒動靜,又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容婉冷著一張臉,“夫人讓你帶路,你還站在這幹什麼?”
一句話噎的那丫頭小臉一紅,低著頭轉身往新院子方向帶路。新院子坐落在容國府一個角裏,當初就是為了鬧中取靜,如今撥給了容婉。
院子不大,容婉一會就看完了,回身坐在圈椅上,單手撐著下頷,將四個丫頭叫來,指著那個年紀膽子都最小的說:“以後你就是貼身丫頭,就叫半夏。”又對容長臉,青衫女,粉衫女說:“你們分別是白芷,白蘇,白蔻。以後就是一等丫頭,行了,都幹活去吧。”
白芷也就是容長臉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從賣入容國府,知道是服侍二小姐,心裏就不樂意,後來聽嬤嬤說,二小姐很有可能嫁入王爺府,那最差也能是個側妃,自己又是四個人裏麵最出挑的,一定是貼身丫鬟了,到時候隨著二小姐入了王府,自己說不定還能撈個侍妾做,若王爺能登基……
可惜呀,美夢就這麼破了。
容婉剛吩咐人下去幹活,就聽外麵一個嬌怯的聲音傳來,透過窗子一瞧,卻是方才才見過的何姨娘。
白蔻會看眼色,見容婉沒不高興,就笑吟吟的接何姨娘進來,發現何姨娘還端著一個漆盒。
何姨娘進了屋,笑著問容婉:“我不請自來,二小姐勿怪。”
容婉掃了眼那個漆盒,瞳色一閃,看清了裏麵是一碟子糕點,口裏跟何姨娘敷衍著:“姨娘哪的話,隻是我剛回來,屋子還不曾收拾,倒讓姨娘見笑了。”
何姨娘打開漆盒,露出裏麵的點心,白瓷丹楓碟上碼著六枚晶瑩剔透的荷花酥,上頭還細細密密的撒著糖粉。何姨娘笑著將點心擱在容婉手邊。
“姨娘也知道你才回來,這屋子許久沒人住,少了人氣兒,這不,特意做了熱騰騰的荷花酥,來替你暖暖屋子。快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