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馮曉走後,馮爸爸和馮媽媽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每每午夜夢回,馮媽媽總是會落淚,也許人還在呢?也許人還在,隻是還在他自己的小家庭裏麵,照顧著孩子,有空的時候會回來看看。
然而,事實呢?
事實是,馮曉走了,丟下妻子,丟下孩子,丟下年邁的父母,他們再也見不到他了。
人死不能複生,他們隻好接受這一切。
“小靜,爸媽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就當是為了孝順我們也好,是為了完成馮曉的心願也好,孩子給我們帶走,行嗎?”馮媽媽握起呂靜的手,情真意切,“孩子在我們家,你可以放心,孩子沒了父母還有爺爺奶奶。我們做爺爺奶奶的,一定會安心培養好她。”
馮媽媽說著就要流淚,抹了一把眼睛,她直勾勾地盯著呂靜瞧。
她想,呂靜肯定是會答應的。
呂靜的家庭狀況不算太好,而她的父母看起來也像是不願意帶著孩子的樣子,一個人照顧半大點的孩子,難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他們接走了孩子,也許她還能豁然開朗呢?
呂靜不願意照顧孩子了,卻也不好意思真正說出口,馮曉的父母觀察著呂靜的表情,心裏想著,自己或許還當了一回好人。
“小靜,你公公婆婆也是真心在為你好。孩子是他們馮家的孩子,你真讓他們把孩子帶走了,算是給他們留個念想,也算是給自己放個假了。”
“你還年輕,工作又這麼忙,你自己都還是一個孩子呢,家庭和事業又怎麼兼顧?還不如把孩子給他們,我們說句不好聽的,將來你還會有新的生活,如果孩子真的要一直跟在你的身邊,不是拖油瓶是什麼?”呂靜的母親看著她,語重心長,“孩子一定能被他們照顧好,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你不要想太多,現在還是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比較重要啊。”
四位長輩全都站到了一邊去,他們成竹在胸。一個二十多歲的母親,想要將孩子的未來背在自己的身上,本來就是難上加難的。現在,他們開口要把孩子帶走,呂靜應該是開心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拒絕他們呢?
孩子還這麼小,母女之間的感情也深不到哪裏去,長痛不如短痛,他們相信以呂靜的頭腦,自己是會想明白的。
隻是,他們並沒有如願。
聽著長輩們說的話,呂靜的眼神變冷。
“爸,媽,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們帶走孩子的。你們不要再打這個主意的,說多少同樣的話,對我來說都隻是白費唇舌而已。”呂靜淡淡地掃了馮曉的父母一眼,又將目光落在自己的父母身上,“還有,以後不要再在孩子麵前說她是拖油瓶了。她現在還小,聽不懂你們說什麼,可將來她要是聽懂了呢?這孩子是馮曉的生命以及我倆感情的延續,她絕對不是什麼拖油瓶,絕對不是。”
呂靜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馮爸爸瞪了瞪眼,“你怎麼不聽勸?孩子跟的是我們馮家的姓,本來就是我們馮家的孩子,現在我們要把孩子接走,能有什麼問題?我們現在來和你好好商量,那是給你麵子,實際上,我們想要接走自家的孩子,根本就不用征得你的同意!”
馮爸爸說的話是越來越不好聽了,呂靜怔怔地盯著她看,心底升起了滿滿的冷意。這個剛結婚的時候拍著胸脯向她保證要好好待她,將她視為親生女兒的公公,這會兒居然直接撕破了臉要把她的孩子搶走,這要是說出去,簡直是沒人信!
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誰都沒有辦法將她們母女倆分開,就算將來她真的找到了新的伴兒,也不會丟下孩子。
呂靜的眼底含著淚,她冷冷地看著馮曉的父母,一字一頓道,“我不想再向你們解釋孩子究竟是應該屬於誰了。如果你們覺得她跟的是你們馮家的姓,那就理所當然地要跟你們回家,那沒問題,我立馬去把她的姓給改了,從此以後,她和你們馮家就沒有關係了。”
“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你們聽說她是一個女孩兒,頭也不回就走了。現在孩子好幾個月大了,你們要回來認她回去,我真不相信她真的跟著你們回家了,你們能多疼愛她。爸,媽,我到現在還這麼叫你,是因為我真心視你們為自己的父母。可是現在,馮曉走了,你們這樣來逼我,這是父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嗎?”
呂靜沉著臉,那是因為她想起了自己剛生下孩子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馮曉家裏沒有電話,她的父母知道她馬上就要生了,大半夜的,騎著自行車去馮曉家敲門。馮曉的父母磨磨蹭蹭地出來,一到醫院,孩子就生下來了。
得知生下來的是一個女娃娃,馮曉的父親臉色很難看,而他的母親則是一臉的失落,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呂靜說到這裏,這談話也沒法子再進行下去了,他們一直都覺得呂靜的性格比較軟,很好說話的樣子,卻沒想到,呂靜隻是不愛生氣,不愛計較,真要與他們爭起來,他們就隻能認輸。
突然,屋裏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呂靜站起來就要往屋裏走,怎料馮媽媽一把推開她,直接往裏頭衝。
“乖,乖,奶奶在……奶奶在呢……”馮媽媽一把抱起孩子,晃著晃著就往外走,“不哭了,不哭了,這孩子怎麼老愛哭呢?”
馮媽媽一直在哄,孩子卻一直在哭,她皺了皺眉,臉色變得差了些,呂靜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把孩子摟回到自己的懷裏。
啼哭聲立馬止住了,孩子睜著眼,看著呂靜,打了個嗝,靠在她的肩膀上。
呂靜抬起頭,看著一時怔住的馮媽媽,“媽,孩子肯定是跟著媽媽比較好的,你先回去吧。”
馮媽媽歎了一口氣,看了馮爸爸一眼,兩個人搖搖頭,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