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錦繡的書桌上有一盞小台燈,此時,她打開了小台燈,一圈明亮的光照耀下來,落在她的臉頰。
光亮落在她的臉上,從程廷這個角度看過去,俞錦繡的側臉隱在了陰影之中。
程廷曾經想過對自己而言,俞錦繡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在他的心中,俞錦繡一直是自立自強的,她很努力,明明眼前的道路很平坦,卻總是在尋找新的人生方向。在家裏的時候,於美紅曾經打趣,她說俞錦繡就是愛瞎折騰,好日子不願意過,非得給自己找一點罪受。
於美紅的語氣中多少帶著幾分不讚同的意思,當時,程廷是怎麼反駁她的?
他說,“就算往前的路還是一片迷茫的,她也敢繼續走下去,因為一輩子太長了,她不想浪費時間做自己不喜歡幹的事情。”
這不僅僅是俞錦繡的想法,也是程廷的想法。
因此,他一直都覺得,他們走到一起,的確是順理成章。
隻是,兩個人的感情再好,也會有遇到矛盾的時候。
“我和文芸芸說清楚了,她想要留在這裏也好,離開也好,我不會幹涉太多,但會盡量提供一些幫助。”程廷的語氣很平淡,可眼神卻是真切的,視線落在俞錦繡的臉上時,他看出她微微的詫異。
程廷這是在向她解釋,雖說她並不覺得這整件事情有什麼解釋的必要,但此時他的鄭重其事卻令她的嘴角微微翹起。
“文芸芸?”嘴角翹起的同時,眉毛也抬了抬,“之前還芸芸長,芸芸短的,現在怎麼改稱呼了?”
程廷笑了笑,向她湊了過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漆黑的眸子深邃明亮,“不是怕你不高興嗎?”
俞錦繡“呿”了一聲,“我有什麼不高興的?文師傅走了,向力也走了,他們生前最疼她,現在她一個人,怎麼辦?”
文師傅是一個好人,這一點,俞錦繡從來都不懷疑。向力是程廷最好的朋友,他們之間的情分有多深,也是昭然若揭。於是,無論如何,文芸芸都不可能成為程廷生命中一個靜悄悄的陌路人了,他必須要照顧她,這就成了俞錦繡的心病。
她蔫蔫兒的,也不看他,隻是轉過眸,望向書桌上整排整排的書,心不在焉。
“有什麼辦法呢?她已經變成你的責任了。”俞錦繡攤了攤手,略帶幾分無奈。
與之前漫不經心的樣子相比,程廷更喜歡她因為在意而變得別別扭扭的樣子,下巴在她的肩膀上挪了挪,他的笑意更深。
俞錦繡皺皺眉,視線落在他的臉上,聳了聳自己的肩膀,想要推開他的下巴。可是,他的下巴卻在她的肩上放得牢牢的,死活不願意離開。
這是在撒嬌嗎?
人高馬大的一個男人,居然在她的屋裏,坐在她的書桌邊,衝著她撒嬌?
俞錦繡抿唇,保持沉默,目光在他的眼底停留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會兒他們之間好像走進了彼此的安全距離裏。她的腦袋往邊上微微側了側,他卻直接抬起手,將她的臉頰托住。
臉頰是冰涼冰涼的,卻因為他突然放上來的一隻手而暖了起來,俞錦繡與程廷對視了片刻,突然瞄見他微揚起的唇角。
“我都說了,隻是提供幫助而已,不會因為她而影響我們的生活。”程廷的唇角揚起,笑意漸深,“更何況,她不是我的責任,你才是我的責任。”
她不是我的責任,你才是我的責任。
程廷一直不知道應該怎樣自然地對俞錦繡說出這句話。
在他的麵前的俞錦繡,雖然與對外時的冷靜疏離不同,可到底也是理智的。麵對這麼一個理智的女孩,有時候程廷還真怕自己許的承諾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也許她一擺手,一個白眼,這承諾就隨風消逝了,但又或許,他說的話,就像是一陣風帶著幾縷情愫,直接地落進了她的心坎兒裏。
程廷說,她是他的責任,俞錦繡的臉突然有些發燙。
她知道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他們不需要對彼此負責,可是,當他用略帶執拗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時,俞錦繡知道他是真心的。
雖然是甜言蜜語,但他才不是在撩她。
俞錦繡笑了起來,眼睛就彎成月牙的形狀,台燈在桌子上落下的光圈將兩個人的影子籠罩在裏頭,他們越靠越近,兩道影子也越靠越近。
俞錦繡看著桌上的陰影,忍不住玩起了你追我趕的遊戲,程廷由著她鬧,突然一個伸手,將一封夾在小說裏的信抽了出來。
倒不怪程廷太精明,整排的專業書裏,就一本愛情小說,看起來的確違和感十足。那是之前俞錦繡還沒來得整理的,這會兒落在程廷的手上,她突然心虛。
“還給我!”
“葉世宏收?”程廷念著信封上的內容,“你們以前倒有閑情逸致,還有多少,你給我交出來!”
“交出來幹什麼?”俞錦繡促狹地笑,“你想研究一下我的文筆嗎?”
“我要把它們燒了。”
程廷咬牙切齒,話音未落,俞錦繡一把把他手中的信封搶了過來,藏到自己的身後,“可以燒,但不能看!”
笑聲最清亮的時候,俞承光在客廳裏嚼蘋果。
“媽,你都不管管他們?”俞承光咂咂嘴,問道。
陳婉妹給他丟了一條手帕,示意他擦擦嘴,“為什麼要管他們?”
這倒直接反問起他來了,俞承光眯了眯眼,“媽,我之前看你還挺保守的,怎麼這會兒都不擔心他們倆在屋子裏幹柴烈火……”
“啪”一聲,陳婉妹敲了俞承光的腦袋,打斷了他的話,“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現在是自由戀愛的年代,你真當你媽我是老封建啊?你要是能處個對象,我也不管你。”
看著陳婉妹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俞承光一臉驚恐,“媽,你沒事吧?我才十八歲!”
陳婉妹歎氣,“是啊,你才十八歲,晨卿也才十七歲呢,我都快把這給忘了。”搖搖頭,她站了起來,一臉沮喪,“當初看你們倆玩得這麼好,我還真以為又能喝一杯媳婦兒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