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聯歡晚會年年都有,可他們家年年都沒能看到最後一刻,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方薇薇實在是撐不住了,忍不住捂著嘴巴打起哈欠,陳婉妹連忙讓俞承國帶著她回家去。
俞錦繡托著下巴盯著電視看,直到劉曉慶穿著一身華麗的裙子走上台唱《絨花》,才稍微提起點興致。門外有車子引擎發動的轟隆聲,陳婉妹推了推女兒的肩膀,“終於等到這會兒了。”
俞錦繡往外一看,見是程廷來了,連忙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往外跑了幾步,她又回去給自己拿了一條圍巾,順便把另外一個袋子提在手上,“媽,我先出去了!”
過去,春晚還沒放完,孩子們就都要進屋睡覺了,而今年,孩子們有了自己的節目,在零點之前趕緊往外跑,陳婉妹的笑容很欣慰,直到最後,視線落在了屋子裏唯一一個沒有活動的孩子身上。
俞承光歎了一口氣,“媽,別看我,我還小呢。”拍了拍沙發邊上的位置,他招招手,“我陪你一起倒數,等待零點的終聲。”
陳婉妹笑著拍了拍俞承光的腦袋,“大過年的,不準歎氣!”
俞承光一梗脖子,“大過年的,別打人!”
母子倆一起坐在沙發上,嗑嗑瓜子,等待零點鍾聲的響起。照慣例,零點鍾聲響起之後,新的一年就到來了,一般這個時候,主持人總是會繼續上台,說起新年的致辭。
對於新年,他又有什麼展望呢?俞承光一時之間也說不清。
他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小時候的新年,他收紅包,還有盡自己所能保護好紅包。可是今年,他好像突然長大了。
姐姐的婚事突然崩了,父母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他開始做生意,翁晨卿突然到來,又突然離開……所有的大事都在這一整年發生了,他的生活雖不至於有了翻天覆地的反轉,但是,說這一切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肯定是騙人的。
在零點鍾聲敲響的時候,周遭放鞭炮的聲音此起彼伏,外頭傳來小孩的笑聲,他們難得可以晚睡一天,更加歡迎這熱鬧又美好的新一年。
望著窗外,俞承光在想,不知道翁晨卿過得如何。她應該過得很好吧?跟著劇組跑,品嚐著山珍海味,見慣了大人物,感受著大世麵,或許,她早就忘了在遙遠的雅城,還有俞家人的存在。
俞承光在思念翁晨卿,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此時此刻,翁晨卿過得遠不及他想象中那樣風光。
在偏遠的山區裏,翁晨卿跟著劇組,雖是除夕夜,可他們壓根就沒得休息,劇組裏重要的工作人員倒還好,可以跟著導演和演員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而她,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坐在燈火旁吃著燒肉,咽著口水。
跟著汪隆離開雅城,既是無奈之下的選擇,也是她夢開始的時刻。她想要出名,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她想要賺多少錢。實際上,翁晨卿還沒有深刻地意識到“沒錢寸步難行”這個道理,跟著汪隆走的時候,她隻是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她可以像俞錦繡一樣,為了自己所熱愛的事業而奮鬥,那該多有意義。
剛和汪隆一起來到劇組的時候,翁晨卿見到了傳說中的楊大導演。一路上,汪隆說了太多有關於楊允的成就,就連之前對影視圈一無所知的翁晨卿都因為他的科普而對楊導滿心崇敬。可她沒想到,到了劇組的那一天,楊允甚至沒有打正眼看她。
所謂的器重,所謂的機會,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欺騙,雖然她的確來到了楊大導演的身邊,但是,由始至終,她幹的都是打雜的活——而且是沒有工資的。
翁晨卿累得不得了,也餓得不得了,楊導正在拍的是一部鄉村題材的電影,他們在偏遠的山區搭了一個棚,付了村民一筆錢,在這裏住了下來。翁晨卿白天做牛做馬,重活累活總有她的份,晚上回到屋裏,累得氣喘籲籲,連個洗澡的機會都沒有。
無數個夜晚,翁晨卿都在想念俞家人。是的,她沒有想起照顧了她數十年的翁家人,更沒有想起生她養她的母親,她想念的,是俞錦繡,是俞承光,是陳婉妹。
零點到來的時候,劇組裏的重要成員歡呼雀躍。雖然他們沒法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裏與家人團圓,但大家到底是聚在一起完成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想到不久之後他們的電影或將上映,大家又哭又笑。
翁晨卿也在哭,不過,她比較低調,她是躲在小池塘邊上哭的。
淚水往下掉,她沒有手帕,隻好拿衣角抹幹了臉。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是俞錦繡當時帶她去買的,錦繡姐說了,穿著這麼好看的衣服,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可人的小仙女。
小仙女是什麼?是織女的好朋友嗎?翁晨卿這樣問,逗得俞錦繡哈哈大笑。
翁晨卿哭得累了,整個人蜷縮起來,下巴抵著膝蓋,望向遠方。突然,一張手帕遞了過來,她回過臉一看,是汪隆。
“我在這裏等著,你去我屋裏洗個澡吧。”汪隆指了指不遠處他的屋子,怕翁晨卿不放心,又補充道,“我哪裏可以洗澡的,平時她們都去我那裏洗,這會兒沒人,你盡管去吧。別怕,可以鎖門的。”
即便心裏頭再難受,可日子還是得過的,俞錦繡說過,人生有起有落,不能徹底放棄自己。這是新的一年了,誰也不想臭烘烘地過年,翁晨卿喜不自禁,感謝了汪隆的好意,接過他遞來的鑰匙就往屋裏跑。
翁晨卿帶上換洗的衣服,去了汪隆的屋裏。
汪隆沒有騙她,屋裏真的沒人,翁晨卿進了廁所,栓上門,用水瓢舀起熱水,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
從廁所裏出來的時候,翁晨卿伸了個懶腰,她感覺自己仿佛活過來了。可沒想到,在一片漆黑中,有人一把從身後抱住了她。
她剛要放聲尖叫,那人捂住了她的嘴巴,而後壓低了聲音說話,“過了年,照你老家的說法,你也該十八了。十八歲,大姑娘了。”
頓了頓,汪隆又說道,“辛苦的日子誰也不想過,隻要你今天晚上陪我,我保證讓你上楊導的戲。”
再多的掙紮都是無濟於事,一個巴掌落下來,汪隆將她扇倒在地上。
在漆黑一片的夜,翁晨卿的瞳孔驟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