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錦繡掛了電話,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原地等,小警察心裏頭可煎熬了,跑過來試探了好幾回。
“俞同誌,你是來玩的,還是有親戚住在這裏?是來探親的吧?我們顯市是個好地方啊,你多待一段時間,肯定舍不得走了!”
“這麼晚了,你親戚要是沒時間過來接,那就等等,一會兒我下班送你回去吧!”
“俞同誌,你親戚男的女的啊?呃——我沒什麼意思,我就是覺得,年輕人在雪地裏才蹬得動自行車吧!”
話音未落,隻見一個老一輩的警察立馬沒好氣地扔了個靠墊過來,“小胡,你胡說八道呢?誰說我們老東西就踩不動自行車啦!欠揍!”
小警察真想自打嘴巴子,這問的都是什麼問題?不僅僅沒探聽出什麼來,還順帶著激起眾怒了!隻是,正埋頭懊惱著,突然,他聽見一陣清脆的笑聲,抬起眼,俞錦繡純粹的笑容溢在唇邊,看起來自然澄明。
這下子小警察立馬不懊惱了,也一個勁傻樂起來,派出所裏值班的同事們笑得前仰後合,俞錦繡突然覺得,這還真是個溫暖的地方。
俞錦繡對顯市的印象很不錯,並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城市日益發展,在多年之後一躍成為一線城市。更重要的是,在她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的時候,一些異樣的溫暖充斥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令她的不安和忐忑一掃而空。
外頭很熱,可派出所裏很暖和,一群人坐在一起工作,時不時還互相調侃幾句,這樣的工作氛圍一點都不嚴肅,相反的,還有幾分漫畫裏熱血而又溫馨的感覺。
有人問俞錦繡在等誰,她想了想,說是朋友,小警察的眼睛一亮。隻是朋友嗎?那是不是證明他還是有點機會的?雖說俞同誌是從雅城來的,可距離不是問題,如果兩個人真的能處對象,互相遷就一下都是理所應當的嘛!
小警察自我介紹了一番。他叫胡少鋒,今年二十三歲了,是顯市本地人,平時沒什麼特殊愛好,就喜歡待在局裏工作。俞錦繡漫不經心地聽著,隻是笑了笑,胡少鋒就已經紅起臉了,這個女同誌就像是個演員似的,笑起來的樣子都這麼有韻味,真是引人遐思。
“俞同誌,你什麼時候回雅城啊?我明天休假,要不我們一起去森地公園玩?那裏特別漂亮,我還能去我小叔那兒借個傻瓜相機給你拍照呢!”
森地公園是顯市重點發展的特色景區,當然,那是在許多年之後的事了。現在的森地公園裏頭,還是最原始的模樣,雖然不像後世那樣熱鬧,卻也是個值得去遊玩的地方。俞錦繡在心底琢磨著要讓程廷帶自己去玩玩,隨口就把胡少鋒給拒絕了。
胡少鋒心裏還有點難過,畢竟自己一開口就被俞錦繡拒絕了,可他沒想到,更讓他難過的事情,還在後頭。
門外有自行車在積雪裏刹住車的聲音,大家估摸著來接俞錦繡的親戚來了,紛紛將視線往外一投,忽然愣了愣,麵麵相覷。
大風大雪的日子裏,程廷隻穿了一件短款的黑色棉衣,這衣服看起來很帥氣,卻一點都不保暖,眼看著他的脖子和耳根子都凍紅了,可這人的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
常人被凍得瑟瑟發抖時,總是喜歡蜷縮著身子給自己取暖,可程廷並不是這樣的。
胡少鋒在心裏想的是,這個人看起來,倒像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模樣。
程廷挺直了背脊,目光直接落在俞錦繡的身上,他向著她走來,沒有任何的躲閃。
餘光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注視著他,而他卻隻想知道,俞錦繡怎麼樣了。
程廷走到俞錦繡麵前的時候,想要數落她幾句。
既然已經決定要來顯市,甚至知道他的聯係號碼和地址,為什麼不提早說一句呢?這麼冷的大雪天,看她凍得鼻尖都紅了,甚至淪落到待在派出所裏等著他來接的地步,程廷是心疼的。
程廷動了動嘴巴,想要說什麼,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因為此時俞錦繡仰著小臉看他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受不得驚的小兔子,都已經是怯生生的姿態了,他哪舍得再說什麼?
倒是俞錦繡先開口了,“你頭發上有雪。”
俞錦繡抬起手,輕輕給他掃落了發上的雪,他沒有遲疑,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俞錦繡揚起唇角,笑了起來,明明已經凍得像是雪人,可他的手心,怎麼還是這麼暖呢?
程廷帶俞錦繡離開的時候,胡少鋒的心已經碎成了冰渣子,他接受了俞錦繡誠懇的道謝,可整個人已經蔫蔫兒的了。本來還在心底期盼,也許這麼大半夜跑來接她的人隻是她的某個遠房親戚而已,可是,這“遠房親戚”怎麼能是個帥氣的小夥子?再說了,那小夥子還牽她的手呢,這下子胡少鋒已經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了!
在俞錦繡坐上程廷的車後座,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腰離開的時候,胡少鋒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才跟人家一見鍾情呢,他就失戀了!
在飛機上,俞錦繡一直在想,見到程廷的那一刻,她應該要說些什麼?她想說,那天在機場,得知310號航班墜毀的消息,她嚇壞了,生怕他是遇難者之一。於是她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心,她決定要第一時間過來,她想找到他。她想說,原來不過是一個星期沒有見麵而已,她就已經不習慣了,去單位的時候,她會想起他,去林清店裏的時候,她會想起他,甚至連回家的路上,她都會想起他。她還想說,這次來找他,歸期未定,她就是想要跟他待在一起,就算他笑話她任性,那也無妨。
可分明有這麼多的話要說的,真到見著他的那一刹那,她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隻要安靜地陪伴在他的身邊,就足夠了,她今天的確是累了。
她的雙臂緊緊環著他的腰,兩隻白皙的手在他的腰前緊緊握在一起,程廷低下頭看了一會兒,眼底的溫柔逐漸溢出,直至泛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