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一個可憐的女人,她應該說些什麼?直到現在,俞錦繡都沒有想清楚。可她知道就算是安排好了一段得體的說辭,進行了一番得體的演講,人家要是不願意敞開心扉,她還是沒轍。
於是,她沒有再胡思亂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站在吳玲玲家門口許久,俞錦繡深吸了一口氣,剛想敲門,程廷卻攔住了她。
“你確定她願意幫你嗎?這是撕開她的傷疤,往上麵撒鹽。”
俞錦繡搖搖頭。
她不知道吳玲玲會不會搭理自己。
遭遇了這一切,聽林清說,吳玲玲現在變得癡癡傻傻的,總是一個人對著窗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整個人渾渾噩噩的。
“可無論如何,我總得試一試。”俞錦繡敲了敲房門,整整三次,不輕不重。
俞錦繡越緊張的時候,表情就越鎮定,可看著她嚴肅的眼神,程廷知道她這個時候很不忐忑。
房門打開的時候,屋子裏頭是未知的一切,說不焦慮是騙人的。俞錦繡是一個坦坦蕩蕩的人,可再坦蕩的人也隻能確保自己的種種做法,不能去推測別人的選擇。
尤其在這個人與她連一麵之緣都未曾有過的時刻。
“砰——砰——砰——”
每一聲敲門聲之後的等待時間都顯得格外漫長,讓人在不自覺間屏住呼吸,就當俞錦繡以為不會有人來開門的時候,房門突然被緩緩打開了。
房門打開,露出一道門縫,一股黴味立馬竄了出來。
過了一會,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把頭伸了出來,警惕地問,“找誰?”
她的頭發亂糟糟的,眼底的謹慎看起來很不尋常,俞錦繡心裏一慌,程廷幫她開口,“我們是林清的朋友,來看看您。”
“不用來看我,我很好。”那女人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們,毫不客氣,剛要關門,程廷就用腳抵住了門。
“很抱歉,我們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您幫忙,跟項建波有關的事情。”
一陣沉默之後,那女人打開門,讓他倆走了進去。
俞錦繡鬆了一口氣。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雖說現在的吳玲玲保持沉默,一聲不吭,但俞錦繡相信,有關於項建波的事情,她應該是感興趣的。
“人都死了這麼久了,還來找我問什麼?”吳玲玲給自己拎了一張板凳,坐在一片雜亂之中,既沒有給他們倒茶,也沒有邀請他們坐下。
“玲玲姐,我是林清的朋友。”俞錦繡想了想,還是開始自我介紹。
聽說吳玲玲是林清的遠方親戚,那個時候她的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總是愛四處走親戚,於是兩個人便有了短暫的交集。聽林清說,當時吳玲玲還是挺高調的,沉浸在虛榮心中的女人想要四處宣揚自己的幸福自然無可厚非,她的心眼不壞,林清從來沒有在背地裏議論過她的不是。
隻是,她們相處的時間太短暫了。
項建波當上局長不久,就在外麵招惹了一個女人,據說是個臨時工,當時不過二十多歲,失去了丈夫沒多久,無依無靠。項建波看她可憐,就出手幫她,先是帶她到自己的單位工作,幫著幫著,就幫到家裏去了。
雅城才多大?出了這檔子事,沒多久,吳玲玲的親戚們就知道一切前因後果。這件事情,錯不在吳玲玲,可因為她當初的高調,所有人都開始笑話她。
後來發生的事情,照常理都能推斷出來。項建波死後,陳秀蓉過回一窮二白的日子,而吳玲玲則成了最悲慘的犧牲者。
俞錦繡坦誠了自己的來意,吳玲玲麵無表情地聽著,到了最後,她突然笑了起來,“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越來越老,她卻越來越有本事。”
吳玲玲的笑容太諷刺,與她蒼白的麵孔融合在一起,令人不適。俞錦繡下意識縮了縮身子,感受到程廷正站在自己的身邊,沒那麼不安了。
“玲玲姐,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你都聽懂了吧。陳秀蓉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不想輕饒她。現在是一個機會,我請你幫我一次,你陪我去她的單位,我們讓她丟了這份工作,讓她身敗名裂。”
或許這樣做太不留情麵,但俞錦繡已經不願意再給陳秀蓉任何機會,聽見她這樣說,吳玲玲抬抬眉,“聽起來你爸也在單位裏謀了個一官半職,你不怕這樣一鬧,抖出了他?”
俞錦繡的眼神冷了下來,“我不怕,他做得出這樣的事情,就該付出代價。”
吳玲玲的意思,俞錦繡很明白。
總有人在家裏的男人出軌之後喊打喊殺,非要鬧得第三者像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可自己家裏的男人呢?在一陣喧鬧之後,他可以回到家庭,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承認了自己的過錯,發誓永不再犯,從此以後,風平浪靜。
也許很多人覺得這樣是最好處理方式,可俞錦繡卻不這麼認為。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不會讓俞振發的日子過不下去,可若是裝作若無其事,她不甘心,更不忍心。
她不忍心看著自己的母親在這段感情中受到這樣大的傷害。
在家庭中無怨無悔付出的女人不應該過得如此憋屈。
聽著俞錦繡說的話,吳玲玲的眸光微微一黯,她感到悲傷。
“說來說去,還是你媽媽幸福,有一個像你這麼好的女兒。當初我要是有個一兒半女的,也不至於落個這樣的下場。”吳玲玲低下頭,俞錦繡於心不忍。
“玲玲姐,你還年輕,如果一切順利,你的人生才隻過了一半,甚至還不到一半。為什麼要這樣放棄自己?”俞錦繡環視這屋子,知道吳玲玲現在的景況不好,便說道,“我和我的弟弟開了一家快餐店,特別缺人,如果你有興趣,可以來我們店試試。工資不算高,但包吃,店裏的氛圍也好,說說笑笑,一天就過去了。”
吳玲玲愣了愣,隨即擺擺手,“你別向我獻殷勤,我不會幫你的。這件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我現在站出來,不就是打自己的臉嗎?大家好不容易忘記我是一個棄婦,現在又舊事重提,我心裏受不了。”
無奈地看著吳玲玲許久,俞錦繡還想盡最後的努力,程廷卻搖搖頭。
在程廷複雜的眼神中,俞錦繡敗下陣來。
她不能這麼自私。
想了想,她決定不再勉強吳玲玲,“就算你不幫我,也沒關係。”
“我想幫你。”邊上散亂的報紙上有一支鉛筆,俞錦繡拿起鉛筆在報紙上寫了一行字,“這是我們店的地址,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不要再讓自己沉浸在過去裏。玲玲姐,你不是棄婦,你隻是一個被人背叛的女人,一點都不可恥。”
被人背叛一點都不可恥,因為做錯事的,從來都不是在感情中受傷害的那一方,俞錦繡想讓吳玲玲明白這個道理。
也想讓陳婉妹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