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的小學生們吵架的時候總是會說一句話——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俞錦繡要臉,陳婉妹要臉,因此,此時此刻,她們隻能站在原地,等待著陳秀蓉一步一步向她們走來。
陳秀蓉走了過來,從包裏拿出一個紅包,交到陳婉妹的手上。
這紅包不厚不薄,與其他賓客的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哪來這麼好的心思,居然舍得在俞承國的婚宴上隨一份人情。
“恭喜。”陳秀蓉微微一笑,之前諂媚的神態已然消逝。
衝著俞錦繡,她怎麼可能笑得出來?自從林小婉被退學,家裏就再也沒有過歡聲笑語,孩子是個死心眼的,每每看見弟弟的書本總是一臉愁容,陳秀蓉能怎麼辦?她也想要讓俞振發幫幫忙,可林小婉到底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即便他真的想幫,也是力不從心。
人家學校的校長和他一搭上聯係,第一個要問的就是這孩子是誰,聽說是他同事的女兒,這同事又隻不過是一個臨時工,他們也就興趣缺缺了。
不是非幫不可的忙,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陳秀蓉打心眼裏怨恨俞錦繡,可她現在還想要在俞振發麵前裝出賢良淑德的溫婉樣子,總不能在這會兒功虧一簣吧?若是讓俞振發覺得她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潑婦,恐怕林小婉未來的好日子就更懸了!
於是,陳秀蓉隻能選擇忍。
可明麵上不能與陳婉妹母女倆對著幹,暗戳戳進行總沒什麼問題吧?所以她來了。她挑了自己衣櫥裏最好的衣服,還特地去美發店做了個發型,臨出門的時候林小婉垂頭喪氣地問她要去哪裏。陳秀蓉握著林小婉的手,溫和地說,媽媽是去膈應那對害人精母女的。
是的,就是害人精,如果不是因為她們,她的乖女兒現在已經準備著下學年直接進市二高念書,安枕無憂。
陳秀蓉看著俞錦繡,幾乎要咬碎牙,她恨恨地瞪著這人,一張嘴,卻是滿滿的祝福,“錦繡,聽說你哥哥要結婚了,我特地來恭喜你們的。”
陳秀蓉看著俞錦繡把話說完,話音落下,目光轉到陳婉妹的身上,笑意盈盈。
這神情,儼然是勝利者的示威。
俞錦繡冷冷地看著她,“紅包拿來了,祝福也送到了,你可以走了。”她一抬手,指著大門,“大門在那裏,不送了。”
俞錦繡學不來惺惺作態,她不喜歡陳秀蓉,那就是打心眼裏的不喜歡。與楚琴相比,她認為陳秀蓉才是更可惡的。
因為前者的陰謀與攻擊都在她可以抵禦的範圍之內,她可以沉著應對,順便給予對方強有力的一擊,對於她而言,楚琴無法造成她的威脅。
可是陳秀蓉不一樣。陳秀蓉是衝著陳婉妹來的,就好比此時,她衝著陳婉妹笑了笑,“你女兒說話太衝了,我想和你談一談,行嗎?”
“不——”
“錦繡,你去看看你哥和嫂子準備得怎麼樣了。”
陳婉妹平靜地打斷了俞錦繡的話,一個眼神示意,目光堅定。陳婉妹的態度很少像現在這樣強硬,俞錦繡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撒潑打滾非要留在這裏,畢竟這一刻,母親的氣場很重要,麵子更重要。
俞錦繡走到飯店外麵去,陳秀蓉就像是找回了主場,她一笑,眼角的紋路就全都出來了,這喜氣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今天結婚的是她的兒子。
“你姓陳,我也姓陳,我叫你一聲陳姐,不過分吧?”陳秀蓉笑著問。
憑良心說,連陳婉妹自己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陳秀蓉的對手。即便陳秀蓉這幾年的日子過得不太好,可她這人就是有一股勁兒在,這股勁兒一使出來,陳婉妹就顯得樸素而平凡。
可即便如此,陳婉妹還是沒有退卻。
“不用叫我姐姐了,我們倆也不太熟。”陳婉妹平靜地說。
她的笑容早就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局促和不安,可即使到了最無法招架的這一刻,她還是謹記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認為自己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可俞錦繡卻無數次拉著她的手,堅定地告訴她,作為母親,她是最偉大的。用了大半輩子的時間辛苦撫育了三個優秀的孩子,她當然可以堅定地挺起胸膛來。
她是三個孩子的母親,為了三個孩子,她也不能退縮,不能躲閃。
至於俞振發,她不再強求,他是要求她繼續做他的妻子也好,想讓她收拾包袱走人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得等俞承國的婚事結束之後再從長計議。
陳婉妹的氣勢不強,可她是堂堂正正的。
這幅不卑不亢的姿態令陳秀蓉皺起眉。
誰說俞錦繡不像她媽?
像極了!就是這幅看起來倔強又雲淡風輕的樣子,最讓她討厭!
“陳姐,其實你也知道,振發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你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話說清楚了,你們兩個人領了離婚證,以後各過各的日子。”
狐狸尾巴徹底藏不住了,陳秀蓉一開口就是趾高氣昂的。
“是老俞讓你來跟我說的嗎?”
這些話,不是俞振發說的,俞振發甚至從來沒有承諾過她任何與未來有關的藍圖。可是,陳秀蓉已經憋不住了,當她看見自己的女兒受人欺負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隻有緊緊抓住手中的一切,將來才不會受製於人。
陳婉妹的眼神微微遊離,陳秀蓉一噎,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道,“是,就是振發對我說的。你現在就答應和他離婚,他還敬你是一個灑脫的人。如果你非要死纏爛打,那到時候我們三個人鬧得都不好看,一不小心還會把孩子牽扯進來,你舍得嗎?”
你舍得嗎?陳婉妹突然笑了笑,笑容酸澀,並不好看。
她擺了擺手,無力地說,“這話還輪不到你來跟我說。我和老俞三十年夫妻了,就算真的不過,也得我們倆自己談。”說完,她抬了抬下巴,衝著門外的方向,“你先回去。”
陳秀蓉沒想到陳婉妹的反應居然是平淡的,即便看起來心力交瘁,可她到底還是守住了最後一道防線。
陳秀蓉一惱,更不願意敗下陣來,便沒好氣道,“回去?我憑什麼回去?我送了禮金,得進去吃喜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