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錦繡的話說得很篤定,校長一愣,看了她一眼。
俞錦繡麵色沉靜,看起來一點都不局促,仿佛這個地盤不是他的,而是她的!
這姑娘一來校長辦公室,就是衝著林小婉的,他不知道她與這家人之間究竟有什麼過節,但看林小婉的母親對她的態度很不好,這一看就是積怨已久。
但是,林小婉的確作弊了,這是事實,校長不可能隻向著自己的學生,不理會旁人的聲音。
“那你的意思是?”校長問。
俞錦繡淡淡地笑了笑,“您的學生在這麼重大的考試之中作弊,這不是一件小事,說大了,這關乎道德問題。”
陳秀蓉這下的態度更加強硬起來,“俞錦繡,你別得理不饒人!小婉隻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就算她真的作弊,那也是因為她重視這一次的考試。”看了一眼邊上已經低下頭落淚的女兒,陳秀蓉恨鐵不成鋼,可還是為孩子說話,她幾乎沒有多做猶豫,當機立斷道,“校長,孩子是做錯了,您要取消她的保送名額,那就取消吧!”
取消了保送的名額的確是可惜,但陳秀蓉相信自己的女兒是有實力的,她的成績向來不差,經過這麼一番敲打,她一定會加把勁,在最終的考試中更加努力,想要考一所不錯的高中應該不成問題。
陳秀蓉想要保住林小婉,俞錦繡卻隻是冷冷一笑,“校長,被發現的隻是這一篇作文的問題而已。但是,誰又能保證她其他科目的成績是絕對真實的?一個小女孩,可以在這樣的大型考試中提前得知試卷的內容,你覺得她是有通天的本事嗎?”
林小婉的眼睛睜大了,淚痕掛在臉頰上,她是覺得恐懼。俞錦繡說的話字字珠璣,針針見血,讓她無法反駁,更不知道自己會被如何處置。
校長也沉吟了片刻。
“林小婉,你是如何得知考試題目的?”
林小婉低下頭,默不作聲。
不能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即便她再莽撞,也知道現下若是說出事實的真相,她就真的吃不了兜著走了。
可是,她不說,自有人會替她說。
“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沒有辦法相信,這樣的保送考試居然如此不嚴謹。校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的兒子在這一次的考試中也得了不錯的成績,對不對?”
俞錦繡在來之前是做了一番準備的。
雅城不過這麼大點地方,她認識的人也不少,六人定律是這樣說的,任何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帶,基本可以確定在六個人左右。也就是說,兩個陌生人之間,可以通過六個人來建立聯係。
因此,在她得知校長的兒子與林小婉是同班同學,而兩個人相處融洽之時,心裏已然有了數。
其實不需要俞錦繡多說,校長心裏也有了自己的揣測。
他在教育行業摸爬滾打數年,形象與風評頗為正麵,可再公正嚴謹都好,他還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的私心就是自己的兒子。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因此,在這次考試之前,他與教育局出題官見了幾回,用了一些方法,拿到了各科目考試的大題。
他是為自己的兒子著想,希望這孩子可以在有限的資源裏得到優先權,如果這事一直暗戳戳地進行,倒也沒什麼,可是現在,俞錦繡把這件事搬到了台麵上。
在陽光底下,所有的肮髒與齷齪都將無處遁形,嚴校長不知道林小婉是用什麼辦法讓自己的兒子吐露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他現在也有點發慌。
看著俞錦繡的眼神,他突然意識到,她似乎是想要把整件事情鬧大。
林小婉低下頭。
她自然也是不敢多說的。
但是,這不是為了保住校長的兒子,說到底,她是為了自己。如果被人家知道她小小年紀就開始學人處對象,她的名聲會變得稀巴爛!與這樣的風險相比,她寧願校長取消自己的考試成績,取消自己的保送名額!
林小婉終於開口了,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偷偷跑到老師的辦公室去,偷看了試卷,又順著試卷的內容在老師的辦公桌抽屜裏找到了那本參考書,這才跑到新華書店去,買了一本一模一樣的。
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神色不再慌張,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態。聽著女兒說的話,陳秀蓉的心底在打鼓。
林小婉自小學習成績優秀,從來沒有讓她操過什麼心,沒想到,隻不過是被校長請了一回家長而已,就是這天大的事。
林小婉終於把話說完,鬆了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掃了校長一眼,見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心中抱了些許僥幸心理。
她保住了校長的兒子,那麼校長有沒有可能也放過她一馬?
林小婉的心跳極快,她迫切地希望看見校長鬆口,卻不想,在校長剛要開口的時候,俞錦繡又添了一把柴火,“這是全市統一的考試,學校的老師可能提早知道考試的題目嗎?”
校長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年輕女同誌不好惹。
看出俞錦繡似是有話要說,校長請陳秀蓉帶著林小婉先出去,在辦公室外等待。果不其然,這兩個人一走出辦公室,俞錦繡就漫不經心地開口,“校長,如果您不開除林小婉,那我也不會就此罷休。您兒子的前途和林小婉的未來相比,孰輕孰重?”
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則她不會這麼篤定地開口。
校長皺眉,緩緩道,“這位女同誌,你還年輕,不懂得做人留一線的道理。”
話不能說得太狠,做事也不要太絕,這是校長沉著臉對她的忠告,可是,俞錦繡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她沒法再退讓了。
如果退讓的結果並不是息事寧人,而是讓企圖踩著她的人順著杆子往上爬,那她還有寬容的必要嗎?
做人留一線的後半句是日後好相見,可她並不打算與陳秀蓉一家人好相見了。
既然沒有辦法守護好自己的家,那她也不會心慈手軟,大不了是到一個魚死網破的地步,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