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統共也就這麼點大,俞錦繡說的話清晰響亮,擲地有聲,這下子即便是有人想要躲閃,都沒地方躲。
楚琴根本就沒想到俞錦繡居然會在這些人麵前把自己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揭了出來。
“俞——俞錦繡,你瘋了!”楚琴深吸一口氣,用手指指著俞錦繡的鼻尖,聲音顫抖,“臨時取消婚約很值得驕傲嗎?被廠長騷擾很光彩嗎?在考場作弊很有麵子嗎?俞錦繡,你為什麼要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俞錦繡扯了扯唇角,仿佛覺得楚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楚琴,我光明磊落,我怕什麼?”
從一開始到現在,楚琴從來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會敗露。
在這個年代,雖不至於男女授受不親,可女同誌多處幾個對象,到底是會被人詬病的。一些吃飽了撐著的大爺大媽們總喜歡坐在一起討論年輕人的作風問題,總歸是影響不好。
之前有人在私底下討論俞錦繡的婚事臨門一腳突然吹了,有意無意地笑話她將來不一定能嫁得出去,楚琴心裏還挺得意,心想俞錦繡必定沒辦法在這麼大的風波之後獨善其身,卻沒想到她居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更好的對象。
她更沒想到的是,現在俞錦繡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這些事情都給捅破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難道俞錦繡不要自己的名聲了?
楚琴咬著牙關,她知道新同事們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樣了。
氣氛僵持不下,任小鷗輕咳一聲,小聲地說,“楚琴,你誤會了。剛才錦繡沒有嚼你的舌根。我問她認不認識你的對象,她說不熟,隻知道你對象去安城工作了。至於別的,她什麼都沒說……”
事態的發展清晰起來,俞錦繡根本就沒有在背地裏給楚琴潑髒水,隻是她自己心虛,這才跳出來,這下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即便嘴上不說,心底也有了想法。楚琴道德敗壞,搶人家的對象,與好色的廠長勾結,甚至對俞錦繡順利調職物資局這事心有不甘,從中作梗。
楚琴纖細的手捏了起來,握成拳,她看著俞錦繡,眼眶微紅,似有淚水在中間打轉。
柳茹帶著喇叭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說話,一個個都不想麵對此時此刻難堪的局麵,各自在找事情做。
一見剛才還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們化上精致的妝容,搖身一變,成了可人的模樣,柳茹的眼神都變了,喜不自勝,“錦繡,你可以啊!本來還以為你隻懂得在她們臉上撲點粉,沒想到你還挺本事,給大家化得跟電視上的演員似的。”
既然要作為啦啦隊成員,那妝容肯定得明豔。妝不可以太淡,也不可以太濃,遠遠地看去總得輪廓分明,否則豈不是顯得寡淡了?柳茹沒想到的是,俞錦繡能將這度拿捏得很好。
柳茹一誇獎,俞錦繡就笑了,像個沒事人似的與她閑侃幾句。
“對了,我還買了個彩帶,你們選個隊長,到時候隊長站在中間,帶著大家一起呐喊。”
啦啦隊肯定得選個隊長,否則幾個小姑娘毫無章法地一通亂嚷嚷,說不定會影響秩序。柳茹環視了一圈,將目光鎖定在楚琴的臉上,唇角勾起溫和的笑意,“楚琴今天真漂亮,這任務就交給你吧。”
雖說能者多勞,可俞錦繡給大家化了這麼長時間的妝也累了,柳茹再欣賞她,也不至於把所有的事情都丟到她一個人身上。照這段時間的觀察,楚琴雖然沒什麼領導才能,可關鍵時刻也不會顯得怯懦,再加上上妝之後她的五官極其明豔,倒挺適合接下這任務的。
楚琴自然不敢拒絕柳茹,即便心情低落壓抑,還是點了點頭。
“錦繡,要不你給她把妝加濃一些?這彩帶的顏色挺鮮豔的,你們又穿得這麼素,怕壓了楚琴的風頭。”
俞錦繡笑著點點頭,都不用開口招呼,楚琴已經走了過來。
兩個人不對視,畢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知道內情的幾個小姑娘也不吭聲,嘴巴都要憋臭了,俞錦繡才放下了腮紅和口紅,“可以了。”
目光在楚琴的臉上打了個轉,俞錦繡笑了笑。
與俞錦繡做了幾年的朋友,有一段時間她們甚至是形影不離的,楚琴怎麼可能看不出她這笑容中的意味?
有不屑,有鄙夷,俞錦繡瞧不起她。
比賽即將開始,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一行人排成了一列,俞錦繡才突然意識到,她們這是在參加一場對單位來說非常重要的比賽。
如果他們稅務局能在這場比賽之中旗開得勝,對於領導們來說,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情。俞錦繡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五個字——集體榮譽感。
體育館的館長知道這場比賽的重要性,特地讓人打掃了室內籃球場,俞錦繡這才知道,原來在一九八三年的今天,雅城居然能有這麼高端的球館。
雅城的城市建設向來不錯,雖不是一線城市,可多年之後的房價也是不容小覷的,現在看來,早在幾十年前,這個城市就已經在向著一個良好的方向發展。
到了室內,領導們已經挑了好位置坐下,遠遠地看著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子走了過來,膀大腰圓的林亮不由笑彎了眼睛,“馮局長,看看我們單位的年輕女同誌怎麼樣?這啦啦隊是臨時組起來的,走起路來動作整齊,衣著也很統一,還可以吧?”
馮局長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林亮一眼,“林局長,你們單位的女同誌比較會打扮。不過年輕人嘛,笑容洋溢的樣子就已經很好看了。”
話音落下,馮局長看著自己單位的啦啦隊。
這個蘇湘婷,穿著一身花枝招展的裙子,也不知道配著從哪兒買來的鞋子,鞋跟這麼高,五顏六色的,她以為自己是外國電影裏的女主角?身邊跟著的那些女同誌也是,綠的綠,紅的紅,就像是搭了台班子準備唱戲的似的,什麼毛病?
一時之間,物資局的馮局長有自取其辱之感,早知道光是啦啦隊就輸了這麼一大截,他就待家裏安心看電視,來這兒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