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驚,連忙關心:“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阿然咧嘴朝我一笑,原本該是牙齒的地方滋生著植物嫩芽,歪歪扭扭生長出來,令人毛骨悚然。
我心一顫,但很快鎮定下來,沒有太過慌張。
這反而讓阿然很不可思議,他歪著頭看我:“姐姐你好奇怪,你居然不怕。”
“你們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們的,哪裏不開心或者不舒服都可以講。”我盡力用平和的語氣訴說。
我也是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初中生的年紀正是渴求外界的認可,對尊重與平等最為敏感的時候。
如果用對小孩子那樣的語氣,會讓他們覺得受到冒犯。我剛才的表現大概不合格,不過好在也沒有引起厭煩。
阿然搖搖頭,退到瑩瑩身邊,相比起普通初中生,他跟瑩瑩都顯得瘦小幹枯很多。
“姐姐你跟其他大人是一夥的嗎?”他輕聲問道,仿佛怕驚動什麼潛伏的怪獸。
我不知道他具體說得什麼意思,還想含糊其辭混過去,結果就看阿然滿臉失望之色,抬手一指我身後:“媽媽!”
我連忙一轉頭,發現身後除了海娜他們沒別人,再轉過臉來,阿然跟瑩瑩已經消失不見。
“請問你們誰是夏小姐?”
有些沙啞的女人聲音響起,帶著怯懦不自信的意味。
我循聲望去,在這灌木叢的左側邊,出現一穿著淺綠色衝鋒衣的女人。
她外表看來四十開外,曾經不錯的容貌已經被細紋以及操勞消耗殆盡,唯有嘴唇塗了點口紅,稍作點綴。
“我是夏芸昕,你是?”
“我是李慧,是珍珍的遠房親戚,實在沒轍了,四處找人找到了她那裏。她說知道個靠譜的……”
叫李慧的女人邊說邊打量我,是那種想看又怕失禮地偷瞄。
我知道自己年輕麵嫩,在這行當裏太年輕是要受質疑的。不過我本來也是抱著先來看看情況再說的想法,並不介意這種無聲地懷疑。
“珍姐說的就是我,之前她有事是我跟朋友一起解決的。如果你覺得可以,那就把更具體的情況告訴我,如果你不放心,也沒關心,隨你心情。”
可能是我大大方方的態度打消了李慧的那點猜疑,不過我覺得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她實在是沒辦法,病急亂投醫。
“既然珍珍極力推薦,那肯定錯不了,就是不知道我家這情況……哎!”她長歎一聲,眉心中間皺紋深刻。
公園旁邊的長椅空了下來,我招呼她坐下來,看起來要說的會很多,站著實在太累。
海娜他們在對麵長椅上坐下,之間的距離隻隔著條不算寬的石子路。
阿然跟瑩瑩全無蹤影,之前灌木叢裏的骷髏頭與藤蔓也一點痕跡都沒有,一切仿佛隻是眨眼間的幻夢。
李慧還沒說就開始掉眼淚,捂著嘴片刻才顫抖著開口:“我真的是不知道怎麼辦好,從他倆出生開始,我就時時刻刻想著他們,一點不敢耽誤,怎麼就……!”
海娜看不得別人掉眼淚,出聲安慰:“李姐,別難過,不如早點說清楚咱們看看是否能解決。”
李慧點點頭,抽噎著斷斷續續講述最近發生的一切。
比起珍姐的轉述,她本人訴說起來更有感染力,我能從她的神情言談當中感受到她的無奈與委屈。
“一個多月前,瑩瑩他們模擬考,上午還好好的,結果下午回來就不太精神,我問他們怎麼了,也都不回答。當時我以為是成績不好,安慰了幾句也沒多說啥。
“第二天我記得特別清楚,先是瑩瑩不肯上學,說什麼很累很難受,我就勸她堅持堅持。再有兩天就放假,這時候請假那不是浪費嗎?”
李慧說到此停頓了下,小聲補充了一句:“再說了,其他人人都還在堅持,要是以為請假錯過老師講題,被落下了可不好跟上。”
“你沒想過瑩瑩那時候可能生病了?”我問。
李慧一下變得很激動,眼圈發紅:“你是不是以為我強迫孩子上學,是個特討厭的家長?我沒有!我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說沒有,我問過的!”
眼見著她激動得渾身顫抖,我隻好安撫她沒有這個意思。
事實上我隻是尋常一問,隻是為了盡可能掌握真實情況。但李慧的反應讓我感到詫異,難不成曾經有人責備過她?
果然,她稍稍冷靜下來後,就蔫頭耷腦地繼續說:“孩子爸一直指責我,說是我的疏忽導致瑩瑩他們出事,他平常屁事不管,就會嘴上叭叭,就連找人看事也是我自己。”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喪偶式育兒,不過夫妻之間的事我不打算摻和,今天的目的很明確,是解決瑩瑩他們的問題。
想到這裏,我問李慧:“李姐,你是不是讓瑩瑩他們來公園跟我見麵?還說過你有事晚來會兒?”
“我是說晚來點,但瑩瑩他們現在連家門都出不了,根本不可能來,我也不放心他們出門的。”
海娜聽到此,忍不住驚呼一聲,引來李慧的注意。我連忙打岔:“我就是隨口問問,沒事,你繼續說。”
看來剛才出現的阿然與瑩瑩不是正常狀態,我唯一可以確定的那不是幻覺。
或許他們從李慧跟海娜的聯係當中得知有人要來,於是通過某種方法影響了那通電話,又突然出現在這裏。
他們像是在……考察我。
鑒於他們離開時的表情,我應該是不符合他們的要求。
李慧還在說:“從那之後,瑩瑩除了不吃東西外就是整天念叨‘我是花,我是花,我在陽光底下,我在田野裏……”
她說著從皮包裏摸出一樣東西遞給我:“這是我後來在她房間裏發現的,不知道是否有關係,但這看起來很古怪!”
那是張裁成長條形的白紙,看質地就是普通的A4紙,但上麵的東西可就不簡單了。
紅色油彩筆畫出的線條,組成了一串串符咒。筆法很稚嫩笨拙,一看就不是專業人士弄出來的。
這很可能是瑩瑩自己畫的,照著某個參照物所畫,又或者……有人提供了“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