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L杜姐說得很是隨意,嘴角微微揚起絲笑意,眼底卻黑沉沉的,連周遭的光亮都映不進去。
我認真聽著,一時間都不敢打擾。
杜姐不像是會殺害親人的惡妖,如果真發生了這悲劇……一定是有什麼緣故。
“我跟妹妹幾乎可以說相依為命,除了她我隻有些血脈微薄的遠親。她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妹妹,最懂事也最勤奮。
“我們這一族成為魁首之後就定了規矩,凡是修煉達到要求者,都可以參與競爭族長之位。我跟妹妹當然也有這心思。
“然而修煉到某個階段之後,我就再無寸進,為此我懊惱不已,妹妹一直勸我看開些。我當時一句都聽不進去,召雷強行渡劫。這是我一生中做得最錯誤的選擇……”
杜姐邊說邊端起茶杯猛喝一口,長長吐出口氣,眼角已經有微微濕潤。
我隱隱能猜到後麵的發展,而杜姐很快印證了我的想法。
“渡劫出岔子了,我根本無法控製召雷獲得的額外力量,眼看著就要被撕裂成碎片,是妹妹……她衝過來救了我,在千鈞一發之際替我擋下致命一擊……”
杜姐說著雙手捂住臉,遮掩著痛苦之色,他極盡所能才平靜下來的語調起了顫動。
我輕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
“如果我沒有選擇執迷不悟,妹妹就不用替我擋劫,她也就不用死。”杜姐放下手,神色決然:“這跟我親手殺了她沒有區別,都怪我,是我的錯。”
“你不能這麼說,妹妹一定是愛你才行動的,並不是為了讓你內疚。”
我知道自己安慰的話語蒼白無力,因為這種時刻,任何言語都沒有用。
沒想到,杜姐的妹妹會有這種遭遇,之前我就猜過,她可能已經不在世間。
沉默良久,杜姐才繼續往下說:“妹妹死後,我盡一切可能保住她遺體,帶到家族後山埋葬,也就是在那裏,我有了再次選擇的機會。”
他停頓了下,微微揚起苦笑:“不過這被別人說是故意的,是因為早猜到有那種結果才特意趕過去的。”
我立即反對:“雖然我不知道杜姐你選了什麼,但你是因為妹妹去世才過去的,他們的說法簡直是無理取鬧!”
這簡直就像是說杜姐故意害死妹妹,就為了到達那地方達成什麼目的。
我不認為杜姐是會做這種事的妖,造謠生事真是不分種族!
杜姐笑起來,隱約有幾分釋然欣慰:“有你這麼說,我是真高興!其實我是想說,選擇很難完美,誰也不保證之後依然正確。”
我低頭沉思。
“如果不修煉,就會在幼年被族裏淘汰,粉身碎骨做成鋪路的材料。所以我隻能選擇拚命。”杜姐雙手一攤:“從這角度看,選擇是不是又對了?”
我了解杜姐的苦心,他不惜把痛苦的經曆講出來,隻是想說每個選擇隻負責當時那個時刻,沒有永遠正確的“選擇”。
他選了拚命修煉,不惜一切代價,是因為不這麼去做族裏就會淘汰他們拿去當墊腳石。但誰能料到還有後麵這一出……
杜姐是想讓我隨自己的心做決定,世事變化無常,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麼做,杜姐你真好!”我由衷感謝。
“不用謝我,其實今天與你聊,有一半原因是雲先生拜托我。他看到你無法振作的樣子很難過。”
我略有驚訝:“雲衢?那為何他不出現?”
“自從良鶴城事件之後,奪舍就越發頻繁,相柳之一似乎獲得突破封鎖的能力,對他強製壓迫,導致魂魄廝殺得厲害。”
“啊!那雲衢現在怎麼樣?!”我連忙追問。
杜姐安撫道:“現在總體還是壓製得住,隻不過雲先生不敢有一絲鬆懈,所以他不是不想見,是沒法,萬一一激動……”
不用往下說完,我就能猜到,萬一激動,鬆懈了壓製,那邪惡的相柳之一就會趁機而入,後果嚴重。
“而且啊,雲先生這個傲嬌怪,明明想你擔心你,就是閉嘴不談!見不了麵,說話總能吧?留言總可以吧?不,他就是把自己憋死也不說!”
杜姐說著歎口氣,隨即又笑起來:“所以芸昕妹子,你就選你喜歡的,別管雲先生樂不樂意,世間人們怎麼辦,先想你開不開心。”
“好,我呢,選擇好好生活,從今開始,不管我未來身份怎麼變,要遇見什麼難題,我都要好好活著!”
我心中徹底豁然開朗,雲衢在擔心我,那我就更不能垂頭喪氣,讓他看看我的魅力,迷死他!
氣氛越發放鬆,酒酣耳熱之際,杜姐抬眸一直看著我。這讓我有些不解,不由抬手摸了摸臉,不會是沾到飯粒了吧?
“其實還有另外一半原因,看到你有時候我就想起妹妹,有種錯覺,她一定輪回轉世已經過得快樂,我也可以……再次往前走。”
對於杜姐的這個說法,我不是很懂,但聽得出來他是想放下沉重的過往,走向新生活。
這是好事啊!
我想妹妹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自己哥哥能開開心心的。
“當然啊,你有權利開始新生活,我想妹妹也絕對不會想哥哥永遠痛苦的。”
“是嗎?你覺得她會這麼想是嗎?”杜姐忽然神色悲戚,輕輕拉住我的手:“會原諒我嗎?”
“當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如果她恨你,一定會陰魂不散吧?她有詛咒你嗎?有纏著你要償命嗎?”
杜姐搖了搖頭,笑容緩緩綻放:“芸昕,謝謝你。”
他鬆開手,再也沒有提及這個話題,而是閑聊起來。我看得出他似乎有種從內到外的放鬆之感,可能是真的釋懷吧!
當晚我們回去的有些晚,離著別墅還有些距離時,我就發現院門口有盞燈亮著。像是專門指引回家的方向。
而昏黃的光暈旁,站著一抹挺俊孤寂的身影,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是雲衢。
他沒有與我說話,也沒等我們的車靠近,他就轉身離開。
隻有那盞燈依然亮著,暖著我的心頭。
杜姐嘖了一聲:“真是的,看得人著急,得下劑猛藥啊!”
我一愣:“你想幹嘛?可別亂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