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初次見麵相比，了悟現在已經滿麵漆黑，噴吐出的氣息都帶著黑霜。而他額頭的角伸長，像兩側彎曲。
眼神裏雜糅著失智般的凶惡與執拗。
我大喊道：“你被草仙騙了，它才是幕後的罪魁禍首！你……是老於對不對？”
“你們果然知道了。”
樹杈上的了悟沒有太多驚訝，但好像也沒有繼續進攻的意思。我見狀立即跟他敘舊，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我知道你心裏苦，想到女兒也難受，但是事情這麼多年也差不多了吧？”
“你懂什麼！”了悟咆哮：“我永遠忘不了那天，忘不了！”
他的狀態看起來有點不穩定，我趕忙順著他往下說：“我知道這都是張世傑的錯，都是因為他起了歹心，害了你！”
“沒錯，都是因為他！”
或許是長年累月沒有向外傾訴過，了悟情緒激動之下對我說起那些過往。當然他的敘沒那麼平順好懂，激烈言語中夾雜著某種嘶喊咆哮，需要拚湊才能明白。
了悟其實是有真正的了悟和尚，當初樁慘劇發生後，厲鬼老於將張世傑的魂魄封在雪豆體內，通過儀式轉化成鬼屋。
被困住的張世傑不僅要承受老於的虐打，還要承受鬼母的痛苦，他的恨意迅速散播到周遭村人當中，於是殘害不斷……
之前我們無意中挖出來殘骸，就是張世傑虐殺的證據，另外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想找替身，隻是一直沒有成功。
在村裏被鬧得雞飛狗跳，七零八落時，有天有個和尚路過此地。
那就是真正的了悟。
他當然看出來情況不對，於是出手降服了折騰的鬼母。
他有沒有察覺鬼母的魂魄有異，不得而知。總之出家人慈悲為懷，他雖然抓住了鬼母卻沒有驅散，而是關起來，念大悲咒給鬼母聽。
希望能化解戾氣怨恨，超度鬼母。
怎麼說呢，心是好的，但事辦砸了。
張世傑的怨氣怎麼可能就靠聽幾句經便能釋懷？他控訴自己成為這樣，都是厲鬼老於的過錯。
了悟也發覺了，不知道他是被張世傑說動還是他覺得老於更加有罪，總之他又抓住老於，並將他的人皮稻草人找出焚燒。
就在燒的過程中，出事了。
老於不甘心就此消散，他……反殺了了悟。
論能力，了悟和尚是更勝一籌的，但他心善耳根子軟，老於懺悔發誓，他就信了，一大意被厲鬼殺害。
隨後老於侵占了悟和尚的軀體，從那之後守在灰村，為的就是時時刻刻看住張世傑，讓他永遠別想解脫。
“你們怎麼會明白這種痛苦！隻會嘴上說些風涼話！包括死和尚一樣，什麼放下怨恨早登極樂，我不需要！”
徹底撕破臉的老於喊叫著。
情感上我理解他，而且說到頭，先動手的是張世傑。如果老於現在仍是要報複張世傑，那我不管。
可他現在維護草仙，這不就等於給仇人看家護院嗎？
追根溯源，這起因都是草仙從中影響，為謀自己的利而直接間接害了這麼多人。
我將真相說出，樹上的了悟受刺激，抱著頭怒喊：“不可能！草仙大人護我平安，草仙大人護我平安！”
“呸！護你個大頭鬼，我問你，如果你真覺得它這麼好，那廟裏限製它行動的封紙哪來的？”
“……”
我也是剛剛一瞬間想到的，老於這麼信奉草仙，為何還會要杜玉去揭開封紙，這東西據說可以封住神像行動。
也許是草仙在幫老於禍害張世傑時，展現出讓老於驚悚的力量，於是他借了悟之手找到封紙限製住草仙。
至於供奉不斷，這當然為了求得草仙的幫助。
真是狡猾的人類！
“你以為你現在表忠心就能獲得草仙的庇護？它就不是個好東西，本來就是騙你的，你又跟它鬥心眼，它根本不會原諒你！”
我大聲喊著。
老於不肯相信，抱著頭大喊不可能，眼瞳全白，留下兩行血淚。他仰頭大吼一聲：“殺，殺掉他們！保護草仙大人！”
最終他還是不相信我，執著到底。
事已至此，我也不會退讓的，就算我的能力還很弱小，現在也必須堅守在這！
一個個稻草人從周圍的灌木叢裏竄出來，麵容猙獰凶狠，雙手如鉤爪，向我猛撲過來。
我一邊躲避一邊甩出手裏的符，爆破符已經沒有多少，隻有一些其他召水符。
雲衢一直想要我學習水法，但效果一直不太理想，我也惱火。眼下沒得選，我竭盡全力，將召水跟爆破符疊加一起扔出去。
幸好它倆的咒語都很短，一口氣念得完。
迎麵撲過來的稻草人被符紙糊臉，瞬間憑空出現兩道水流，並且當中閃爍著雷光，直接灌入到稻草人體內。
它迅速膨脹，炸開。
那些水流飛濺到其他稻草人身上，就好像活的生物般緊緊箍住它們的手腳，一時間無法動彈。
趁此機會，我衝上前用掌心雷打過去，這需要比較近的距離。所以隻能先製住它們的行動力，我才好施展。
一時間青白雷光閃閃，稻草人的碎屑四處飛散，場麵猶如演電影。
樹上的老於似乎陷入了痛苦掙紮的情緒當中，不停地嘶喊著“保護草仙大人”“不，它是錯的，它有問題！”
我不知道是自己剛才的話對他起了作用，還是他自己回想起過去種種疑點。但不管怎麼說，如果能讓他不再發起進攻，那是最好的！
畢竟我現在的能力就這些，雲衢專心咒殺，稍有分神就可能前功盡棄，必死無疑。
“你想想看，草仙要真是善良的，它要是庇護你的，為什麼不救你女兒香香？你女兒下落不明，恐怕已經香消玉殞。草仙為什麼不救她？！”
我猜老於心裏還是有女兒的，從那間廢棄的小屋當中看得出，出嫁的東西都完好的放在那裏。香香的日記也有反複翻看的痕跡。
老於可能還幻想著女兒回到這裏來，也許這也是他要奪了了悟和尚軀體的原因之一。
在我的聲聲呼喊之下，老於仰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怒喊，一道裂縫自他頭頂縱向而下，有什麼東西要從中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