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縫逐漸敞開，我看到外麵一片光明。杜庭芳正很金嶽吵架，見到我出來後，少年金嶽就要撲過來。
“主人，你沒事吧？！”
但他這一撲沒能成功，因為被杜庭芳一把揪住後衣領將他拖了回來。
“你小子撲過去想幹嘛？不要汙染我妹妹冰清玉潔之心！”
“那是我主人，才不會嫌棄我！”
“……”
無語的同時我才發現少年金嶽身上有大片的汙漬，也不知道是什麼黑乎乎的。
我目光往旁邊一瞟，看到地上蹲著一小團黑影，仔細一看是童子。湯圓般又圓又白的臉蛋現在黑黑綠綠，仿佛發黴的黑芝麻團。
他看到我就咧嘴哭訴，一團黑中就看到咧開的兩排雪白尖牙。
看來他們今晚的遭遇也是很淒慘啊！
金嶽跟童子爭先恐後地向我敘述之前發生的事，隻不過他倆七嘴八舌嘰嘰呱呱，倆人愣是說出來十人辯論的氛圍。
我聽得腦殼疼，大手一揮道：“你倆先把身上臉上弄幹淨，跟倆黑煤球精似的！”
金嶽將童子撈起來，結伴洗刷刷去了。
我歎口氣，旁邊的杜庭芳掩唇一笑：“我還在想，芸昕妹妹這大晚上找我，莫不是想玩點刺激的？結果一來就當了苦工。”
“嗬嗬，太刺激的受不住，我可不會折磨自己。”我停頓了下，還是說道：“謝謝你趕過來，不然非一鍋端不可！”
“不用謝，這點小事舉手之勞，再說咱們現在是合作關係。”
“之前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我心有餘悸。
杜庭芳往旁邊走了幾步，朱紅色的裙擺隨飄展：“那是名為媼的妖怪，本體長得像羊又像豬，最喜歡吃人腦。”
“難怪我後聽到咩咩羊叫，不過好像聲音很老？”
“這種媼幼年都蟄伏在地底下，等到老成精後才會鑽出來，不過它們變化人形多半都是老太婆的模樣。”
我恍然點頭：“合著它們跟蟬一個習性！那它被你打死了？”
“嗯哼，敢欺負我芸昕妹妹，當然送它見閻王。”
我再次道了謝，說起剛才遇見的種種情況。
杜庭芳邊聽邊點頭：“媼婆最喜歡這樣折磨人，把看中的獵物關在無盡的牢籠裏。就算你抵抗到最後，它也會讓你生死抉擇。”
“啥意思？”
“就是相愛伴侶之間隻能活一個，親族當中挑一個替自己死……這一類喪良心的抉擇，不管怎麼選，最後都會被吃的。”
這回答令我覺得惡心，而杜庭芳聳了聳肩膀繼續說：“據說是媼婆覺得經曆這些折磨後的人腦更好吃。”
“這東西就該殺，殺得好！”我讚歎一聲，猛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我呼喚雲衢一直沒回應，就算他有事無法趕回來，也肯定會吭一聲的，聽你說完媼婆我這心裏很是不踏實！”
杜庭芳神色有所收斂，麵露嚴肅：“一直沒有嗎？對他來說不應該的。”
“我也是覺得奇怪。”
“你別急，依照繇君的能力來說，世上難有能威脅到他的存在，搞不好……”杜庭芳調侃道：“是幽會小相好？”
我瞪他一眼：“別的我是不清楚，但看來你腦子裏隻有這些，所以看別人都有問題。”
其實我不知道雲衢在哪，到底遇見了什麼，但在外人麵前，肯定是要維護他的。親疏遠近我還分得清。
杜庭芳笑起來，絲毫沒有惱怒之意。他甚至還極自然地拉住我的胳膊，輕輕晃了晃：“好妹妹，別生我的氣，跟你鬧著玩而已。實在是逗你太有趣了。”
“……我是長得像小貓小狗嗎？怎麼一個個都覺得逗我很有趣？”
我忍不住吐槽。
杜庭芳一邊向我解釋原委一邊從衣兜裏掏出麵鏡子。就那種可以隨身攜帶的小化妝鏡，啪嗒打開蓋子。
他瞟了兩眼，嬉笑的神色忽然一正，眉眼間肅穆。
我一看就知道有什麼不對勁，趕緊問道：“出了什麼事？”
“有點麻煩。”
“你直說，是不是雲衢那有什麼意外？”
杜庭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我哪裏有大麵積的鏡子。我帶著他到客廳，旁側立著麵穿衣鏡。
他上前對著鏡子嘀嘀咕咕念叨了些什麼，我差點以為是白雪公主她後媽。念完之後那穿衣鏡內就浮現出團團灰霧。
約摸兩三秒後，霧散鏡麵映照出令人震驚的畫麵。
我看到雲衢半跪在昏暗的室內，弓著背雙手抱頭，似乎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雲衢！”我喊出來，但裏麵沒有任何的改變。
杜庭芳解釋道：“這是鏡見之術，隻能看到，不能影響，對麵也聽不見。 ”
“雲衢他是怎麼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看來還是受了重創。不是身體上，而是靈魂。”
我緊緊地盯著鏡子，發現那片昏暗當中逐漸顯現出眾多鳥的形態，密密麻麻擠湊在整個空間內。
因光線黯然，無法分辨出那些鳥的具體模樣，隻看到它們眼睛有核桃大，銅黃色眼珠圓瞪，全部視線都彙聚到雲衢身上。
杜庭芳啊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是認出了什麼。
我忙問道：“你看出了啥？”
“是窺心雉，這種鳥妖有個特性，千萬不能跟它們的視線對上，不然會反複想起最痛苦的回憶。”
聽杜庭芳說完，我這心緊繃，更加著急。
雲衢一定是被它們困住了，得去救他！
“你帶我過去好不好？得去救他，不然會出事！”
杜庭芳不讚同我的提議：“你去了也沒什麼作用，就連我也沒什麼好辦法。我想他不會就此放棄，不如再等等。”
“萬一出事怎麼辦？我不去也行，你告訴我還有誰有能力，我去求他幫忙！”
杜庭芳不說話了，眼睛一直注視著穿衣鏡。我急得抓住他胳膊，可就在這一瞬間，他大聲尖叫，猛地甩開我的手。
“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的錯！芳芳她沒有死，沒有死！”
杜庭芳嘶聲力竭，眼瞳發紅，姣好的麵容因痛苦與憤怒而扭曲。
我大吃一驚，在瞬間怔愣過後想到他如此狀態不是針對我，難道……
我餘光慢慢地往穿衣鏡那瞟，發現鏡中昏暗背影當中的鳥妖，有一部分的視線竟然轉向這邊。
杜庭芳一定是剛才跟它們對視上，現在這是被觸動了內心最痛苦的回憶。
原來哪怕沒有麵對麵，這也能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