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跑過去，想要同海娜說話，可又想到現在的嘴不受控製。於是抬手輕輕地推了推她。
其實我已經靠得她很近，正常情況下有人走過來都會抬頭確認對方是誰。可海娜就坐在那低著頭蕩秋千，仿佛蠟像般。
任憑我如何推搡，她都沒有反應。
在一陣尖利的汽笛聲響起後，她緩緩抬起頭，眼神呆滯，麵容沒有任何表情。我忍不住開口喊她：“小傻子！”
這當然不是我的真心話，但現在也顧不得糾結，很明顯海娜是被什麼控製住。我想把她喊醒！
她突然從秋千上跳下來，同手同腳渾身僵直地向著汽笛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我無奈之下，隻能緊跟著她。
草坪似乎沒有盡頭，腳下傳來沙拉沙拉的聲響，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動靜了。那汽笛音已經停止，似乎是已經傳達完某種召喚。
我盯著海娜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救她的話，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可不救她，依照之前布偶熊的例子。恐怕一直耽擱下去沒好事。
雲衢去找我需要的東西，是解決我說話言不由衷這件事嗎？
這一切似乎都從我聆聽那海螺開始，看來這個東西在這要小心。
我剛想完，心頭就浮起另外一個疑問：我剛才在想什麼？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重點，但我想不起來了。
這種明明就差一點便能完全回憶出來的感覺，就仿佛魚刺梗在喉嚨裏，難受至極。
可任憑我怎麼想，就是想不出來！
越來越煩躁，我環顧四周，原本壓抑寂寥的環境卻變得溫和起來。
頭頂的天幕始終是灰蒙蒙的，此時飄起了細細小雨。
在這一路中，我窺見一些人影，他們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模樣。但從行為舉止上來看，似乎都很快樂。
有的在玩蕩秋千，有的在漫無目的地奔跑，有的躺在那望著天，什麼也不動……
我心生種歡愉，這裏也沒什麼不好啊，什麼也不用做，什麼也不用想。不必負任何責任，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做任何事。
之前在海螺裏聽過的細微聲音，再次在耳朵邊響起。這一次我覺得它非常動聽，忍不住要跟著它的語調哼唱起來。
“太累啦，太累啦，那就跟著海螺走，它說去東我就東，它說向西我依從～”
“好快樂，好快樂，一肚子真話無人聽，說個笑話逗娃娃～”
海娜終於有了反應，她轉過頭跟著我一起小聲唱，還伸手打著節拍。
然而她的腳步從來沒停止過，我也跟著她一直向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片黑影，最初朦朦朧朧的像座小山那麼大。
等走到近前，我忽然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渾身一抖。
那像小山一樣大的是個海螺，不規則的犄角向四周伸展。殼壁上略有些坑坑窪窪，淺棕底色底上遍布藍紅斑紋條紋。
這海螺的端口上拴著數道繩索，連接到前邊的“馬”身上。
那“馬”一共有四匹，背上放置著馬鞍，拴著韁繩，嘴裏套著嚼子。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
但他們都是人啊。
海娜毫無芥蒂地靠近，那些被當做馬匹的人僅僅眼珠轉動，隨後又轉回去直視前方。麵容沒有任何表情。
看到這一幕，就好像有徹骨冰水把我從頭到尾澆透。精神好似這一刻清醒過來，巨大的恐慌攥住我的心。
剛才我怎麼會以為這裏很舒服？竟然還有一絲向往！
汽笛聲再次響起，嗚嗚咽咽久久不散。
海螺緩緩打開封閉的口蓋，從中伸出長長的細繩狀物，前端像勾刺。
它晃悠了兩下，就瞄準海娜直撲過去。而後者直挺挺站著根本不動。我心驚大喊：“快……咳咳咳！”
嗓子像是被什麼堵住，完全發不出聲音。我快要急哭了，衝過去將海娜推到一邊。
失去目標的繩狀鉤刺微微晃動，隨後直接朝我衝來。
猝不及防間，我想不起咒語，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整個人發僵。
忽的一道銀光閃過，在繩狀鉤刺上折返數道。頓時它化作數段碎塊崩散，粘稠液體到處噴濺。
我慌忙向旁邊躲閃，連滾帶爬，顧不得狼狽。
一道身影落在我麵前，右手展開持扇，像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將我與危險隔開。
一瞬間我就認出來，是雲衢。
我想喊，但嗓子連一丁點兒噪音都發不出。
“別說話，給你。”
一樣東西朝我扔來，我伸手接住，低頭一看是顆果子。冬棗那麼大，呈暗藍色。
“吃掉它。”雲衢頭也沒回地說道。
我毫不猶豫將這像藍色棗子般的東西塞嘴裏，頓時我皺眉咧嘴，好苦好辣！第一反應就是要吐掉。
雲衢似乎猜到我的反應，立即提醒：“千萬別吐，咽下去，不然你這輩子說不了話！”
我被這一嚇，咕咚一下咽下去。說也神奇，剛才還又苦又辣，咽下肚之後反而清爽起來。
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再往上返，忽然我雙耳一熱，像有兩股氣流噴出去。
隨後我嚐試著開口說話：“雲衢！我好了？我說話正常了！”
我欣喜萬分，但這份喜悅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我看到從海螺口處又伸出數根細繩勾刺。它們倒沒有立即攻擊，而是在空中晃動，像是在尋找目標。
被我推到一邊的海娜現在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向著大海螺靠近。
我氣急，如此危險，怎麼才能喚醒她？！
雲衢沉聲道：“你去看住海娜，這邊我對付。”
我重重點頭，立馬向海娜跑去，攔住不讓她再向前一步。
這時候我發覺她身後有極為淺淡的藍色虛影，形體和模樣看不出，但隱約有種哀傷祈求的情緒流動。
我靈光乍現，這不會是海娜的背後靈吧？
剛一想到此，我就感覺到有什麼人在對我講話，聲音極為虛弱，貼在耳邊仍是斷斷續續的狀態。
【救救，救救小娜……求你救救她……】
小娜？
啊，是海娜。
這聲音肯定是她的背後靈，看來我猜得沒錯！
我心中默念：如果可以，我盡量救，但我不能答應你。
以前的經曆告訴我，麵對這些妖魔鬼怪，約定，請求不能隨便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