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已經墜落穀底，不斷壯大的黑暗蔓延過來，即將把我吞掉。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股勁風襲來，卷攜著我向上飛。我來不及喊叫，隻覺得一切太刺激了！
“還好吧？”雲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股勁風就是他，將我摟在懷中就縱身飛向上空。我沒有立即回答，低頭看著剛才站立的位置被一片無聲的黑色液體侵蝕。整片黑影也迅速蔓延、覆蓋整個展廳。
而我跟雲衢就像是懸浮在這之上。
黑色液體跟陰影已經融合一體，分辨不出來哪個更黑。
有東西在裏麵沉潛，隻能看到大概長條形的身影，以及偶爾顯露的側臉，正是之前拍玻璃罩的家夥。他一雙赤紅凶惡的眼睛太有辨識度，簡直像是刺進我骨頭裏的尖刀。
雲衢伸手擋住我的眼說：“這是掩瘴魔，能力不算很強，但特殊在它們隻出現於過往有秘密的人當中。”
我有點發懵：“我沒有什麼秘密啊？上學時偷藏錢買漫畫，這算嗎？”
雲衢似乎笑了，然後我就感覺自己臉頰被輕輕捏了捏：“你忘了？你被陰童替命的那段經曆。”
“啊！那算嗎？我都記不清。”
“秘密就是不可宣之於口，不可令外人知曉的存在，至於本人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哈？這麼隨意的嗎？”我很是驚訝。
臉頰又被輕輕捏起來，這次還被晃了晃，然後就是雲衢答非所問：“挺順滑，至少皮膚還不錯。”
“什麼叫至少！還有不許捏我臉！”
不說還好，一說變本加厲，雲衢幹脆兩隻手按在我的臉上頰揉來揉去，向來清冷的麵容洋溢著一絲放鬆的笑意。
“很好玩。”
“我不是你玩具，放手！”我抗議，想掙脫出他的懷抱又怕自己成了高空墜物。我隻好緊緊抱住雲衢的腰，這才感覺很安全。
“那這裏到底是哪？”我問道。
“你的意識。”
“啊，我的意識世界居然是這樣！所有人都一樣嗎？”
“千人千麵，天壤之別。”雲衢說著忽然皺了皺眉，目光望向遠處。
我順勢也望過去，發現在被黑暗覆蓋的展廳之外，站著一個人，約摸四十多歲的男人，打扮很奇特。
不像是現代的裝束，而是有些陳舊的改良中山裝，橄欖綠長褲以及老式膠皮鞋。
他長相不出眾，五官普通但眼神炯炯有光，襯得氣質大為不同，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他手裏拿著張紙，仔細看了看後就對著麵前的空氣說話。
我詫異不已：“這是誰？我沒有印象？而且他怎麼會對著空氣說話？難道我小時候見鬼了？”
雲衢緩慢地搖搖頭：“不，這不是鬼，你好好想想，你見過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隱隱好像有了那麼點感覺，但實在太模糊。
我問雲衢：“能到那邊近距離看看嗎？說不定能想起來啥。”
雲衢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來表示，眨眼間我就從空中到了那中年男人旁邊。而雲衢則慢悠悠地自懸空中走下來，瀟灑自如好像王者。
我回頭望望身後，展廳那邊已經被黑暗包裹成一個巨大的球狀物，表層有光澤流動，時不時有蒼白的手掌伸出來，似乎在抓撓什麼。
但那東西出不來，我這才發現，黑色球狀物上麵貼著好幾張黃符。
隻要蒼白手掌伸出來，黃符之間就蕩起某種光暈，那手就跟被電擊了一樣劇烈顫動，隨後迅速縮回去。
“那符是你貼的？什麼時候幹的？”我問道。
雲衢這時候已經恢複到平常的清冷淡然當中，隻不過嘴角微微揚起一點笑意：“這掩瘴魔雖然沒什麼大不了，但有它搗亂也是礙事，要是都等你明白才動手，你早就沒命了。”
“切，少說得這麼偉大似的，你還不是為了自己，我掛了你還是重新找人選，當我不知道嗎？”
“哎呀，小不點變聰明了。”雲衢好聽的聲線裏帶著長輩對晚輩的那種敷衍與飄然。
我朝他舉了舉拳頭，現在動不了他，以後我一定學成大巫師，然後把他捆起來，召喚神雷在他身邊響個不停，嚇死他！
妖都怕雷的，我就不信他到時候不求饒！
我從美好幻想中回過神來，將目光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仍然在對著麵前的空氣念叨，光張嘴聽不見動靜。
我看著看著心中一動，這應該是在對什麼人說話吧？是誰呢？手裏拿著紙，在問路？
不像，問路哪裏會說這麼多話。
我餘光一瞟，就看到雲衢圍著這中年男人慢慢轉圈，很明顯這是個重要人物，不是隨便的什麼路人甲乙丙丁。
想半天都沒有頭緒，我隻好湊到近前，瞟男人拿在手裏的紙。也許看到上麵的內容會有什麼想法。
那張紙不大，就是普通的筆記本上撕扯下來的一頁，有圓珠筆的藍色字跡，寫著一行數字，以及一個名字。
夏芸昕。
這不是我的名字嗎？
我又仔細看了眼那行數字，根本就是我的出生年月日，甚至精確到時辰。
看來這人真的跟我有關係！
我盯著他手裏的紙，那些數字跟“夏芸昕”仨字隱隱約約漂浮起來，不斷在我眼前旋轉。
忽然間，就像是有束光芒直接照亮我遺落灰塵的記憶角落，瞬間回到過去的一條小巷子裏。
那是個蟬鳴陣陣的仲夏，巷子左側伸展出來柳枝，鬱鬱蔥蔥迎風輕舞。空氣裏滿是燥熱以及烤肉的味道。
我媽拉著我從巷子盡頭走過來，我當時也就五六歲的樣子，正開心的嗦冰糕。
因為平常媽媽總說我身體不好，不要吃涼的，所以每次都隻能眼巴巴地看其他小孩吃。
結果那天卻破例買給了我，所以當時特別高興。
然而我今天才發現，我媽臉色非常難看，愁容滿麵，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這時，那個穿改良中山裝的男人從巷子這邊走過來，就在要擦身而過時，他叫住了我媽。
“大妹子，你家這娃……有問題，活不長了啊！”
我媽一愣，轉頭看著這男人，語氣極為激動：“你才活不長！什麼人啊咒別人家孩子，你有沒有素質！”
中年男人卻不急不惱：“大妹子，聽我一句勸，再不行動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