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奔忙起來,古式雙扇門敞開道縫隙,沒有關嚴。
這一刹那我想跑,腳步剛動就又冷靜下來。毫無疑問這是妖怪的老巢,就算這麼出去外麵也不知道有啥,可能白白送人頭。
而且我爸跟哥哥還不知道下落,如果我跑出去激怒這些鬼東西,把人殺害……這不行!
那童子又風風火火回來,手裏拎著藥箱,後麵還跟著倆男人。
他們戴全白麵具,身穿深藍衣袍配長褲,皮革腰帶挎長刀,很像古代侍從。
一個守著門,一個跟童子一起將折扇主人扶到床榻上。
“雲衢大人,您受傷好嚴重啊!”童子聲音像小男孩,還隱約帶著點哭腔。
雲衢?
我默默記下名字,想弄清楚當中的原委。
之前把我從家中抓走的那個如龍公,貌似他的手下叫他虯王?而這個是雲衢。
這是有兩個的意思嗎?
那害人的是哪個,還是倆都不是好東西?
“一點小傷,不值一提。”雲衢聲音低沉冷淡。
童子一驚一乍:“什麼小傷!再晚一點就要沒命了,您不是去迎親嗎?咋這麼嚴重……”
他聲音戛然而止,隨後除了雲衢,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轉向我。
童子哎呦叫了一聲:“這是夫人吧?夫人怎麼腫了半邊臉?莫不成夫人是胖頭魚成精?”
我心情複雜至極,想罵又罵不出來,要跑又跑不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們這有倆個如龍公?”
“沒有啊,一直都是……”
童子的話尚未說完,我就聽見門外傳來淒厲高亢的慘叫,一聲聲像尖刀直戳人心。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心砰砰狂跳。
守門的侍從轉身拔刀衝了出去,門扉半敞,很快我就看見一片血霧噴濺,門上石壁上都沾染得斑斑點點。
雲衢眸光一凜,迅速起身向前,拎起童子往另外的侍從懷裏一塞,順勢猛地一推。
侍從身後刹那間出現像是黑洞般的陰影,他抱著童子就被雲衢推了進去。
黑洞陰影立即閉合,消失。
與此同時,門口閃進來兩道身影。
我眼睛一亮,是李子哲明叔!
雲衢手中折扇一晃,變作蛇形長匕首,向著他倆人刺去。身形動作與之前相比明顯遲鈍許多。
李子哲長劍一揮,直刺向雲衢的肩膀。
鮮血崩散而出,濺到我臉頰上一滴,嚇得我趕緊擦拭,還有餘溫。
雲衢眸光冷怒,一掌拍向李子哲胸口,他哇地大叫一聲退出去,撞到椅凳。
趁機,明叔將貼著好多黃符的棍子抽向雲衢,後者匕首一橫擋住。
“妖孽,速速束手就擒!”
明叔叫喊著,儼然正氣凜然。
雲衢始終麵容沉冷,不吭一聲,無論是受傷還是被挑釁。
李子哲從地上爬起來,瞄準時機偷襲。
噗!
長劍刺入雲衢後背,他身形一滯,明叔趁機從懷中掏出張符猛怕在他額頭上。
那符是黑色的,朱紅勾勒繁雜紋路。
雲衢身軀一震,就像轟然倒塌的玉山般半跪在地。墨色長發順著肩頭滑落,他伸手緊緊抓住胸口。
雖然角度問題看不清,但從他劇烈地咳嗽當中我感覺到他又開始吐血。
明叔冷笑一聲,符紙棍一扔,抽出腰間的刀刃向著雲衢揮去。
我連忙喊道:“等等!先等等!”
明叔一怔,看向我的目光疑惑不解:“昕丫頭,你什麼意思?”
“這事可能不簡單,除了他還有一個!”
李子哲聽我這麼一說,嚇一跳:“什麼?還有一個?在哪?我們追過來並未看到像他這樣的大妖!”
“是不是大妖我不知道,不過確實還有一個,是他先把我抓走的,那個好像叫虯王。”我努力回憶之前細節。
順便想起來雲衢跟那個虯王對峙時,虯王說過我原本是他的祭品,是雲衢一直在跟他搶。
我不知道這究竟什麼意思,但總之事情不是最初想得那麼簡單。當中可能有別的緣故。
明叔看看我,又看看李子哲:“虯,這是無角幼龍的一種稱呼,通常蛟很喜歡如此自封名號。”
“我確定前後這倆不一樣,明叔,你們不是要除魔衛道嗎?如果不徹底搞清楚,留有後患的話,那村裏以後還得出事!”
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父母親族還在村裏,要是事情稀裏糊塗著,萬一之後再危害到他們怎麼辦?
明叔跟李子哲交換了下眼神,兩人稍微沉默了一瞬,之後明叔歎口氣:“昕丫頭你是有善心的,既然如此那就先將這妖孽囚禁起來。”
“幸好他已經極度虛弱,不會有什麼危害。”李子哲補充道。
我鬆了口氣,想起被抓的親人,連忙說道:“我爸跟我哥是被那個虯抓住的,之前是在虯的石洞裏,後來他闖來把我抓走……”
李子哲啊了一聲:“難怪之前在你家,這妖孽突然改變攻勢設下迷魂陣,不惜受傷貿然撤離,原來是去找被抓走的你了!”
我一下心中五味雜陳,之前被那個虯王惡意對待,如果不是雲衢趕到,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
可他也是害人的妖啊!
但他好像救了我……
就在我陷入混亂當中時,雲衢艱難地抬起頭,淩亂的發絲與符紙空隙間,黑眸冷峻,看著我輕輕吐出倆字:“愚蠢。”
我頓時火竄起來,四下尋找趁手武器。
這次變成李子哲攔住我:“別生氣別生氣,畜生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冷靜冷靜!”
“弄死他!管事情有什麼內情,除掉一個是一個!”
明叔也加入勸說當中:“昕丫頭啊,你剛才說得挺對,如果真是有倆大妖,那咱們還真得好好從長計議,就讓他再多活幾日。”
我本來也不是要真弄死雲衢,隻是剛才他那麼一刺激頭腦發熱而已。現在左右一勸說也慢慢冷靜下來。
比起跟這個妖孽較勁,還是救人更要緊!
明叔說他去,讓我別著急。
隨後他們不知從那摸出來金鉤鎖鏈,直接刺穿雲衢琵琶骨,然後鎖鏈吊起固定在石屋內。
這過程中雲衢一聲不吭,唯有肩頭微微顫抖。他臉色慘白,頸側隱隱浮現蛇鱗。
地上,床榻,牆壁周遭到處都是他的血跡,逐漸暗紅。
“倒是挺硬氣,過幾日弄清楚這裏門道,就剝你的皮,挖你的妖丹!”明叔厲聲說道,眼底浮現絲戾氣,隻是轉瞬即逝。
我瞧見心中不舒服,可又無從說起。
我親人還依賴他們去救,妖怪的山洞我自己找不到。
明叔轉過臉來,對我笑得和藹:“行啦,這下他跑不掉了,讓子哲再貼點符善後下。我現在去找你家人,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
“好,辛苦你了,明叔!”
我勉強笑了笑。
李子哲拍著我的肩安慰:“你一定很害怕吧?沒事了,現在一切都好了。咱們先回去,我師父會把你父親跟哥哥帶回來的。”
我點點頭,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
臨走之際,我回頭望過去,隻見雲衢因琵琶骨鎖住,被迫半跪在地。大紅喜服浸了血更刺眼。
他瞥了我一眼,嘴唇微動。
我當什麼都沒看見,轉身出去。
李子哲問我:“怎麼了?”
“沒事。”
我回想著雲衢剛才的唇語。
【小心,身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