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好夢,前所未有的香豔,香豔到有什麼不可遏止地噴射出來,他隨噴射驚醒,夢裏那個記不清是李謝羽還是左懸燈還是別的什麼人的美好倩影轉瞬蕩然無存,下身則一塌糊塗。
寒花笑羞愧難當,麵紅耳赤地正擬起身處理,感念倏忽大作,惶惶間側首,借窗外射入的皎皎月光,一眼瞥見屋子正中,一襲如雪白衣翩翩孑立,僅在數尺之外,隨時隨地都可以發動致命攻擊。
寒花笑騰地坐起,傷口的疼痛都不自覺,下意識想要摸起什麼防身的武器,卻白白摸一個空,失措間,白衣人已擺出一個友善姿勢,隨即開口,是百丈冰聲音:“別怕,我不殺你。”
寒花笑明知憑自己眼下實力不足以防禦其攻擊,卻不敢放鬆警惕,試探:“亦不打我麼?”百丈冰這樣的人說不殺你肯定不會殺你,但不殺不代表不會打你,不會廢掉你。
百丈冰不置可否,沉默有頃,說:“那個,不許告訴別人。”
隻有寒花笑能聽懂“那個”指的什麼,當日拊擊“他”肋下時觸手軟綿綿的感覺記憶猶新,他微微尷尬,自作聰明地裝起糊塗:“什麼?哦,我一定不告訴別人你今晚來過這裏。”
百丈冰好氣地:“少裝蒜,小心我改變主意。”
寒花笑看不出她有分毫女兒姿態,聲音亦很中性,至於她的麵貌卻從來都沒有看清:“反正關於你的事我一句都不會說出去,好麼?”
百丈冰:“那天,為什麼手下留情?”
看來,百丈冰比包容之知道好歹,寒花笑終於放鬆下來:“我們無冤無仇嘛。”
百丈冰緩緩靠近,直趨床前:“不好說,那天我打算要打你一頓,說不定宰了你,沒仇亦有仇了。”
寒花笑終於看清她的麵目,若是男人,她的確有點過於清秀、過於好看,而且,此刻,她的麵孔很柔和,近乎脆弱。到底是女人,女人不管在陽光下多麼強硬,到了黑夜常常會莫名其妙地脆弱。寒花笑乘著她脆弱進言:“那你以後別亂打人殺人,多好?”
百丈冰:“有道理,”她此刻不光是脆弱,而且很有傾述的欲望,“想聽故事麼?”
寒花笑未雨綢繆,先明確沒有危險:“你講完之後,會不會殺人滅口呢?”似乎不會,不可不防。
百丈冰已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無心理他:“我是孿生姐弟中的姐姐,弟弟在這世上隻活了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後來我還曾有過一個小弟弟,可……。”眼睛中有什麼晶瑩的東西閃過,她不由側過臉去,好一會兒,才能繼續開口,“父親一直想有一個兒子繼承家業,失望之餘性情大變,酗酒放浪,母親天天以淚洗麵,然後有一天,父親在一次狂醉後失手將母親打死……”淚水終於滾滾而落,卻不再回避,她哭泣亦像男人,僅僅落淚,而不哽咽抽泣,隻是聲音稍稍有些變調,“他曾是那麼好的父親,我沒有辦法為可憐的母親報仇,除了恨自己不是男兒外什麼都不能做,如果能夠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替弟弟去死!”
寒花笑很容易同情,不善於安慰:“不能怪你的,”似乎有很多不關痛癢的話可以說,可他在同情泛濫中很想說些關乎痛癢的話,但不得要領,“隻要努力什麼都可以做到,你看我,本來亦是女孩子家,努力地長長就長成男子漢了。”
百丈冰取出一方手帕,拭去淚水,情緒漸漸穩定:“這個,亦不許說出去。”
寒花笑再度表態:“你的事情我一句都不會說出去。”
百丈冰進一步穩定住情緒後,故作輕鬆地一笑:“要不要,我把你做回女人?”
寒花笑:“不要,我剛才亂說的。”不由聯想起下身還有未竟之事,臉一紅,百丈冰在此,再怎樣粘糊糊的不爽亦隻能忍著。
百丈冰在床邊坐下:“你睡進去些,我有點累,想躺躺。”
寒花笑差點要喊救命,這麼一個碰不得的活色生香大美人睡在身邊,一旦自己不小心睡著了又做起亂七八糟的夢來需不是好耍,騰地跳下床來,不顧傷口之痛:“我睡夠了,坐著聽。”
百丈冰薄怒:“你鬼鬼祟祟什麼意思,當我在勾引你麼?”
寒花笑艱難分辯:“我都躺了好幾天,想起來舒舒筋骨呢。”
百丈冰冷笑:“你躺了幾天都不起來舒筋骨,我一說躺下來你就要舒筋骨?你怕我吃了你還是怕我……”畢竟是女兒家,有些話怎都說不出口。
寒花笑黔驢技窮,轉念想想,自己的確有點小題大做,提心吊膽的哪裏睡得著,不睡著哪裏可能做什麼春夢,不做春夢哪裏能出什麼事情?幹笑一聲:“我就舒一下筋骨,現在好了,你不要多心呢,我頂歡喜和你睡在一起聊天,一家人一樣。”
重新上床,靠裏手坐下,想躺下時才發現有些失策,夢醒至今,下身始終高亢激昂,而該死的月光雖不算太亮,卻狠狠地照在整張床上,一旦躺下,包管讓百丈冰看個滿眼,還不當自己心存不軌?沒準真的做成女人。傻坐。
百丈冰脫靴上床,見他坐著的樣子有些古怪,好奇:“怎不躺下?”
寒花笑搖搖腦袋:“你先,我還需醞釀醞釀。”努力想讓下身安分下去,不果。
百丈冰和衣躺下:“醞釀什麼?”
寒花笑:“說不清。”
百丈冰:“那還不躺下。”
寒花笑乘她不備,趕緊側身躺下,速度太快,觸動傷口,疼得倒吸涼氣,還好百丈冰沒有覺察。
百丈冰提鼻嗅一嗅:“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寒花笑亦嗅嗅,沒聞出自已好聞味道,倒是百丈冰身上味道煞是好聞,不敢說,怕她誤會自己輕薄,順著她說:“平常還要好聞些,這兩天吃藥,惹了藥味。”
百丈冰:“就是藥味好聞,誰耐煩聞你那身狐臭。”
寒花笑:“哪有?不好亂說呢,我雖說不怎麼香,臭,肯定是不臭的。”
百丈冰亦側轉過身來,麵對著寒花笑,打量他一會兒,若有所覺:“你眼珠子亂轉幹什麼,是不是在動壞念頭?”
寒花笑下意識往後縮一縮下身,幹咳一聲,底氣不足:“沒,有。”
百丈冰:“真的沒有?”
寒花笑口氣就堅定了一些:“真沒有。”趕緊轉移話題,“你怎會來在此間?”
百丈冰沉默小片刻,不答反問:“你覺得這裏的人怎麼樣?”
寒花笑隨和慣了,由著她的思路:“蠻好的,秋師叔待我很好,左懸燈亦很好,秋浩風有點調皮亦很好。”
百丈冰眉頭好看的皺一皺:“猜到你會這麼說,砍掉你狗頭都不敢說人家不好,你老實告訴我,秋雲岫說的話你信不信?”
這個問題有點含糊,寒花笑不知她是泛而論之還是專指某事,姑且泛而答之:“師叔說的話我當然信。”
百丈冰不耐煩地:“叫得那麼親惹幹嗎,他是你師叔麼?”稍頓,口氣再趨緩和,“老實告訴你吧,我就住在附近,這裏每個人的一舉一動我都了如指掌,你來的第一天晚上我就來過,你昏迷著,不知道罷了。”
寒花笑睜大了眼睛:“你在監視這裏麼?為什麼?”
百丈冰含糊地:“算是吧,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隻要曉得你到這裏以後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知道就行。”頓挫,似乎在欣賞寒花笑滿臉的狐疑,“再問你一句,你相信秋雲岫,相信真的有十三庫麼?”
她能問出這樣的話來,足以表明她此前的說話絕非虛張聲勢,難道白天自己與秋雲岫交談時她就躲在一旁偷聽?寒花笑頓覺自己的腦袋完全不夠用,隻能老實和簡單地回答:“信。”
百丈冰屈指敲一記他的腦門:“你這麼笨,還學人家闖蕩江湖?”
哪怕蠢笨是堅定不移的事實,亦沒有人願意承認,不過,寒花笑的確感覺自己最近常幹蠢事,爭辯:“你不了解情況,有人砸了下我腦袋,後來,另一個人又砸了一下,還沒有恢複,以前我是不笨的。”
百丈冰口氣堅決地:“信都真要有什麼地下武器庫,我就把裏麵的武器全部吃下去。”
沒有十三庫墨西來冀州幹什麼,何阿小又來幹什麼,大家為爭奪幾幅殘圖殺得天昏地暗又為的什麼?寒花笑很難接受百丈冰的說法,卻不得不屈服於她的自信,腦袋裏亂得一鍋粥般,強自一笑:“好消化麼?”
百丈冰看樣子又想敲他腦門,卻忍住:“不信你就走著瞧,十三庫根本就是一個騙局,都是秋雲岫在裝神弄鬼。”
寒花笑敏捷地找到她話裏的破綻:“你弄錯了吧,那些殘圖都是傳了好幾輩子才傳到薛搏隼他們手裏頭,要是秋雲岫裝神弄鬼的話他現在少說亦得有一百來歲呢?”
百丈冰:“誰給你說薛搏隼他們手裏的殘圖傳了幾輩子?”
寒花笑想了想,說:“管他是誰,還能有錯?”
百丈冰:“趙老大和另幾個匪首親口對我說過,在丁老八告訴他們十三庫圖之前,他們都不曾聽說過祖上留下過什麼殘圖,聽丁老八說起後才在各自的藏寶室裏找出來,丁老八隨後壞事,被迫逃去了遼東。”
寒花笑:“秋雲岫花八,九年,十幾年時間弄出這個騙局想幹什麼?”
輪到百丈冰糊塗:“什麼八,九年,十幾年?”
寒花笑:“丁老八呀,不是八,九年前就逃去遼東,然後十三庫圖外泄,左飛揚知道了,才來的冀州?”
百丈冰這一次是用指頭輕輕戳了一下他的額頭:“你這又是聽誰說的?丁老八壞事的時間你去問左言遲就知道,他的寨子就是給左功定父子挑掉,還不到一年時間。”
第一個說丁老八很早就逃到遼東的應該是方平和,難道他是誤信了謠傳?寒花笑一時辨不清真偽,問:“秋雲岫弄這些玄虛想幹什麼?”
百丈冰:“首先他靠編出來的這幾張殘圖把八股馬匪全都幹掉了,不過,不會這麼簡單,他還有更深的用心,你自己去想。”似乎不願把話說透。
寒花笑伸手揉一揉腦仁:“我是得好好想想。”依然覺得她的話有些經不起推敲,卻一時想不清毛病在哪裏,“你不會弄錯?”
百丈冰:“你猜我喜不喜歡吃掉十三座武器庫裏的武器?”
寒花笑:“就算武器庫裏都是雞腿全吃掉亦把人撐死了。”
百丈冰歎一口氣:“你又笨,心腸又軟,活到現在都是奇跡,還是別在江湖上混了。”
寒花笑:“又笨,心腸又軟,該到哪裏去混?”
百丈冰:“尋個偏僻的所在,買幾畝薄田,躬耕度日,說不定,我會做你的鄰居。”
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寒花笑不止一次憧憬過這樣悠然於田園的情景,可無非想想而已,那不是他宿命所在。敷衍:“我考慮一下。”
百丈冰看穿了他的心思:“算我沒說,你壓根不會考慮,給你另一個建議好了:隻要還打算在江湖上混一天就別娶妻生子,害人害己。”
寒花笑忽然發現,百丈冰給他帶來的都是消極影響,他有多喜歡百丈冰,就有多討厭這種消極,在消極的圍困中他努力地振作一下精神,胡亂一笑:“有沒有不太悲慘的建議?”
百丈冰對他這個笑容產生疑問:“笑得那麼陰險幹什麼?”
寒花笑坦白地:“沒什麼,就是想開心一些,我有個秘訣告訴你,你不開心的時候就多笑笑,假笑沒關係,笑著笑著就好多了。”說完才發覺有些失言,糾正,“跟你在一起其實蠻開心,剛才那個笑不關你事,是前幾天忘記笑的,補上。”
百丈冰不知有沒有聽他解釋,溫和地看著他,有點親切,好一會兒才再度開口:“你自己多加小心,不要輕信了別人。”頓挫,優美地掩嘴嗬欠,“不給你說了,睡吧。”駢指點向寒花笑印堂,一股似曾相識的、暖洋洋的氣流順指而入。
寒花笑忽有所覺,豁然明白,難怪自己的傷勢好得如此之快,不是秋雲岫的藥好,亦不僅是自己身體強壯,百丈冰的確在自己到此的第一天就來過,而且每夜都來,不光是來來而已,還一直用內力幫助自己療傷。
一瞬間,他被感動淹沒,配合地放鬆身心,連通任督二脈,任由她的真氣在體內環行,修複內傷,培養丹田,漸覺四肢百骸說不出的愜意,如沐春風、如飲甘泉、如入桃園,他仿佛不經意踏入一座從來不曾涉足的神秘園林,園林中除了溫馨還是溫馨,陽光明媚,春暖花開,安詳而安全……,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性的溫暖!
怡然之中,一抹輕煙般的倦意掩不住地襲來,漸入佳境,愈演愈烈,當警覺將要睡著,已為時過晚,他隻能在心底徒勞地以呻吟般虛弱淺呼“不可以睡著”,香沉沉地迷失於黑甜之中。
被秋浩風吵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百丈冰蹤跡全無,寒花笑通體舒暢,不由伸伸懶腰,忽覺真氣流轉,暢通無礙,此種久違的妙境令他精神一振,信口敷衍著秋浩風,暗自推動真氣在體內運轉一回,大喜過望,百丈冰不止將他內傷大致修複,且厚培丹田之氣,此刻至少已恢複得兩三成功力。感激之情在胸中澎湃,他簡直都有點恨不能以身相許也。
秋浩風囉唆了半天,見他沒有反應,把嘴欺到他耳畔,大叫一聲:“喂!”
寒花笑耳膜差點震破,揉著耳朵,這才向秋浩風:“你說什麼?”
秋浩風不滿地:“你丟魂了麼?要我老說老說,想累死我來?”倒一點沒有累的樣子,很容易地又興致盎然,“她想洗澡,我去問爺爺,爺爺讓找你來。”
寒花笑聽到洗澡,想起下身還沒有打理,臉一紅,身上亦覺得頗不舒服,心不在焉地:“誰要洗澡?”
秋浩風:“你老婆唄,別人洗澡我來問你?你又不是搓澡的。”
李謝羽那副狼狽樣子,確實該打理打理,更重要的是她既然想到要洗澡,說明她已漸漸走出心底的陰影,恢複愛美愛幹淨的天性亦就恢複了對生命的熱愛:“那就讓她洗呀。”強調,“她不是我老婆,不好亂說。”
秋浩風:“鑰匙在左懸燈手上,她出不來怎樣洗。又不是洗腳。”
寒花笑:“你不去找懸燈找我?”
秋浩風斷然搖頭:“我去找她?她連我一起關進牢裏來。”
有此可能。寒花笑亦不太想去,一來懸燈有些深不可測,二來自己身上沒打理幹淨有很重心理陰影,不好意思見她:“你要我去?怎知道她不會關起我來?找你爺爺呀。”
秋浩風:“爺爺剛才上山去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似乎隻能自己去了,不趕緊讓李謝羽洗個澡,等她改變主意需是前功盡棄。寒花笑勉為其難:“那好吧,我去。”吩咐,“你去幫我找身合身的衣服總行吧?”回來得趕緊換洗一下。
秋浩風說聲:“你要男裝還要女裝?”不等他回答,已跳出窗子,又將小腦袋探進:“她要不給鑰匙,你就報我的名字,嚇死她來。”
寒花笑走到銅鏡前,照照,小心地收斂起煥發的精神,努力顯出頹喪樣子,覺得比較有大病初愈的虛弱了,才出門向懸燈居所行去。
懸燈住在後麵一進院子的西廂房,昨日經過時秋浩風曾指給他看過,很有特點,門前仿佛為著印證她的名字,懸掛起兩串燈籠。
寒花笑走到燈籠中間輕扣門扉,裏麵很快響起懸燈柔軟的聲音:“進來。”
寒花笑推門,步入懸燈的香閨,香亦是香,卻與尋常人家的香閨的芳香迥異,洋溢著的是滿室藥香,迎門的桌案上放著兩隻瓦缸,懸燈站在桌後正拿根棒子不亦樂乎地在一隻缸中搗著,頭亦不抬,卻分明知道是他,簡短下令:“來。”
寒花笑遵命上前,她往另一隻缸中一指:“認識嗎?”
低頭一看,缸中竟泡著一張麵皮,清晰可辨正是公鴨嗓子的醜臉,寒花笑趕緊收回目光。
懸燈誨人不倦地:“做人皮麵具蠻麻煩的,先要用特製的藥水泡幾天,讓它保持住尺寸大小,否則就會縮水,懂麼?”隻是順口問問,其實不在乎寒花笑是不是聽懂,繼續講課,“然後再一種換藥水浸泡一陣,以後才不會風化,跟真人一模一樣。”
寒花笑認為這是個引人向善的機會:“不容易就不要做呢,太殘忍了,別人要剝你的臉皮你亦不會高興對吧?”
懸燈終於抬頭,挑釁地看著他:“誰要剝我臉皮?你?”
寒花笑連忙:“沒有誰,隨便比方比方,比方這個公鴨嗓子比你厲害,要剝你臉皮,你願不願意?”
懸燈嗤之以鼻:“你少外行,不是所有臉皮都合適做成麵具,一千人裏亦不定能找出一個來。”
寒花笑忍受不了懸燈看著自己時那種專業的目光,向旁邊讓開一些,耐心解釋:“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不管合不合適,人不應該仗勢欺人,隨意殘虐比較弱小的同類,要有點同情心呢。”
懸燈不理他,換一個角度繼續打量著他:“你的臉皮比他還好,是我見過最好的一張。”
寒花笑嚇一大跳,難怪她老盯著自己臉看,原來不是春心萌動,而是見獵心喜:“不好亂說話,你上回還說我臉皮不好,難看死了,你不能出爾反爾、食言而肥吧?”讓他把腳放在她的藥罐子裏泡一泡他都覺得惡心,何況臉皮?看來給這野蠻女子講道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隻得放棄教育,表明來意,“我來拿地牢的鑰匙。”
懸燈卻毫不關心他的來意:“我現在說的是膚質,你臉皮的膚質蠻適合做成麵具,上回天黑我看不清,說的是相貌,要做成麵具戴在臉上不被人發現相貌不可以出眾,越平凡、越叫人不願意多看一眼就越不容易被識破。”一指罐中公鴨嗓子的麵具,“比如這個。”
寒花笑心情在進入這間屋子裏後第一次好起來,品味著“相貌出眾”幾個字,臉上不由浮現絲絲笑容,順便覺得懸燈亦不是那麼野蠻。懸燈捕捉到他的笑容,輕易看穿他心思,補充:“相貌好看是出眾,難看死了亦是出眾。”
寒花笑的好心情當然不會被她刻意地貶低影響,卻不想激怒她,自律地收斂起笑容:“隻要你別打我臉皮主意,怎樣出眾都行。”
懸燈模棱兩可地:“你的臉做出來麵具雖然不怎麼好用,卻很適合收藏。”說完,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問,“你說你來幹什麼?”
寒花笑巴不得趕緊拿到鑰匙離開:“拿鑰匙,地牢的。”
懸燈繼續攪動木棒,隔了一會兒,才答複:“不高興給你。”
寒花笑猜到她有可能會刁難,試探地:“怎樣你才高興?”
懸燈不知想些什麼,邊攪藥水邊發呆,好一陣子,放下木棒,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現在又高興了。”遞來。
寒花笑伸手去接,中途不放心的停下,忐忑地:“高興?”
懸燈麵無表情:“要不要?”
寒花笑連忙將鑰匙接過,滿腹狐疑:“你隨便開點條件,要不然我心裏七上八下,不踏實呢。”
懸燈一指桌上的兩隻罐子:“幫我扔掉。”
寒花笑看一眼罐中公鴨嗓子的臉皮:“好像快做好了呢。”
懸燈不耐煩地:“我不高興做了,你扔不扔?”
寒花笑想了想沒想明白她到底什麼意思,索性不去想,遵命,抱起兩隻罐子向外走去。走到門邊,身後懸燈忽然問到:“寒花笑,你認不認得葉靜?”
寒花笑心跳猛然加速,葉靜即九重天的第八重天,青霄殺手。他慢慢回頭,努力保持平靜:“沒。他是誰?”心思飛轉,準備應付她下麵的問話。
懸燈卻沒了下文,一個勁地沉默,好半天,說:“還不走,賴著幹嗎?”
一如進門前的預感,寒花笑狼狽地由懸燈屋子出來,頗有點逃出的感覺。扔下手中兩個罐子,早見秋浩風正在月亮門探首探腦,並很快迎上前來,低聲低氣地:“拿著沒?”
寒花笑從懷中摸出鑰匙遞給他。秋浩風接過,亦將手中一個小包裹遞來:“你要的衣服。”上下打量著他,“她打了你沒?”
寒花笑搖頭:“沒。這附近哪裏好洗澡?”
秋浩風大覺沒趣,彎腰撥弄撥弄扔在一旁的罐子:“等下帶你去,你和你老婆一起洗麼?”
寒花笑臉一紅,雖然覺得這個提法很誘人,不過很壞,亦不現實:“都說她不是我老婆,不好亂說。”想一想,“附近有沒有小溪、小河?”
秋浩風認定了李謝羽是她老婆:“你不幫你老婆洗澡麼?”撈起公鴨嗓子的臉皮翻來覆去看著,“出後門往東沿小路走幾裏地就有條河來。”覺得沒什麼好玩,將那張臉皮一扔,站起身來,
寒花笑懶得再糾正他的說法,抬腿向後院行去,出十幾步,才忽然想到一件重要事情,回頭警告秋浩風,“不許燒人家衣服。”
秋浩風兩眼亂轉:“要你管?又不燒你衣服。”
寒花笑拿他沒法,權宜:“你不說她是我老婆麼?我當然要管。”
秋浩風得意地亂笑起來:“我就知道來,還抵賴。”湊上前,神神秘秘然壓低聲音,“我早偷了左懸燈的衣服好給她換,待會把她的髒衣服塞進左懸燈衣櫃,看這回還不把她氣死掉來!”
頑童行徑,寒花笑無從置喙,撇下他,穿過後院,由小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