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今日本來該是他一年之中最開心的時刻,卻怎知。
君若的心中多少還是有幾分不忍,接過了玲瓏遞給自己的帕子,眉眼一頓,偏過頭去,伸手將手帕捂在了君桓的臉上,君桓還未來得及發出什麼聲音,眼睛一翻,便是昏了過去。
吳燁跪在地上,瞧著君若的動作,身子掙紮,想要站了起來,卻是被幾個小廝按在了地上,吳燁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君若:“你說過不會傷害他的!”
鵝毛一樣的雪花慢悠悠的飄落下來,風兒驟起,卷了漫天白雪,柳絮般落下來。
京城的人們揚起了脖子,瞧著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本是晴朗的天帶了幾分微寒,冬日裏的第一場雪,終究還是來了。
皇後的轎攆向著前麵走去,不多時便是染白了頂,莊稼人皆是笑了笑,不知立冬便是下了這樣的一場瑞雪,來年可否換的一個豐年吉祥。
唯有侯府之內,空氣,冰冷刺骨。
雪花落下,所有人聚集在侯府的門口,卻皆是說不出話來。
君若擺了擺手,身側的小廝粗暴的控製住吳燁跪好,手掌一動,便將一粒藥丸塞進了吳燁的嘴巴裏麵,吳燁隻覺得腦袋一沉,便也是昏了過去,不過一時,便有三個人不省人事。
君雪看著眼前的景象,伸手捂住了嘴巴,眼前的君若,早已越來越是自己不認識的模樣。
君瑤冷眼看著,卻也沒有說話,君旭陽已經走了,謝燕已經落幕,如今這裏,倒是沒有人可以看著自己演戲了。
君若的雙眸緊緊地合上,睫毛輕輕地顫抖了兩下,白雪落在她的發間,倒是多了幾分少年老成的模樣,嘴角一張,帶出了一片哈氣。
眉目睜開,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嘴角一動,緩緩開口,冰冷的不過是再吩咐眼前的事情,這般幹練的模樣,恐怕連君旭陽都很難做到:“今日的事情,便算是過去了,你們先把諸位小姐夫人送回去,至於君桓和吳燁,抬起來,跟著我來。”
聲音裏,是不容懷疑的拒絕,三夫人張了張嘴巴,還想要在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隻是看著小廝的手掌在自己的麵前一動,更像是對著一個犯人的模樣。
君若冷冰冰的看著眼前的人一個個離去,連帶著君瀾都被人抬走了,身子一頓,指揮著幾個小廝抬著君桓和吳燁隨著自己走。
玲瓏跟在君若的麵前不敢說話,其實,她能夠看得出來,君若也疼小少爺,侯爺下了那樣的命令,小姐也是心疼,可是小姐卻還成了這件事情的劊子手。
君若沒有像君旭陽說的那般,將君桓和吳燁杖刑至死,隻是托小廝為兩人找了一輛馬車,雇了一個馬夫來,君若細細的向馬車吩咐著之後的事情,從生活到身份,隻要裏京城越遠越好,之後的事情,或許隻能靠他們兩個的造化,雖然吳燁的腿有些跛,可是怎麼說也算是一個手藝人,養活桓兒一個孩子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玲瓏看著君若安排每一件事情的模樣,雖然帶了幾分詫異,卻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一直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安排妥當已經快到了深夜,天已經大黑了,君若的手掌凍得快要失去了知覺,眉目瞧著眼前的幾個小廝,嘴角一頓,聲音裏麵依舊帶了幾分嚴厲:“今日之事,若是誰敢說出去,我定不會輕饒!”
小廝點了點頭,要他們親手殺死小少爺,他們也是不願意的,如今這樣的處置,便也算的上是最好的了。
君若搓了搓自己的手掌,雪小了許多,卻還是沒有停,隻是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馬夫的鞭子一揚,馬兒嘶叫了一聲,從梁國侯府的後門跑了出去,君若的眉眼輕抬,瞧著馬車漸行漸遠的模樣,剛才她又讓小廝們給君桓和吳燁喂了藥,這一覺,應該足夠他們睡到了明日的早晨。
馬車漸行漸遠,直到君若再也聽不見馬車的聲音,直到君若再也看不見馬車的模樣,君若的眉眼一頓,從此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自己的這個弟弟,七年的姐弟情意,卻不得不用這般的方式來中斷。
其實,君旭陽說的有理,君桓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從此以後,侯府之中再也沒有一位少爺,從此以後,君若依舊是侯府之中的小姐。
君若盯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盯了好久,幾個小廝也陪著君若一起看著,直到玲瓏站在君若的身邊,伸手為君若拍掉披風上的白雪,聲音輕輕,帶了幾分心疼:“小姐,早些回去吧,夜已經深了,這樣下去,會凍壞了身子的。”
君若的眉眼一轉,瞧了瞧玲瓏,玲瓏一愣,卻是清晰的看見了小姐眼角的一滴淚水。
玲瓏眨了眨眼睛,再瞧過去的時候,卻是什麼也瞧不見了。
君若的身子一轉,聲音裏是滿滿的疲憊,嘴角一頓,緩緩開口道:“夜深了,回去吧。”
小廝應了一聲,也是四處散了。
君若的身子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卻是玲瓏伸手扶了一下,君若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又是向著前麵走了兩步,一步步向著寧月閣的方向走去。
這一天,過得實在是太漫長了,隻是不知道,穆念澤的路途,可還順利……
君若倒在了寧月閣的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心中念了念,明明已經困乏到了極點,卻是怎麼也不得安眠。
君桓遠去的馬車聲一遍遍的在耳邊回放,今日的生辰宴席之上,謝燕的話語,在君若的心中埋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話中有話,卻是不得而知,這樣的狀態,最是讓人討厭。
君若咬了咬牙,翻來覆去的還是睡不著覺。
想來謝燕雖然已經有些瘋癲,明日早起還是要好好的去問一問她!
君若這般想著,便是才能勉勉強強的閉上了眼眸。
*
夜,已經太深了,連帶著還沒有入睡的君若,都已經滅了燈,唯有君旭陽的書房之中,燈火通明。
君旭陽盯著眼前的一麵牆,深深歎了一口氣,伸手拉開了眼前的書架,書架的後麵,是一副畫卷,畫卷上花了一個女子,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若單論美貌,或許能夠坐上環彩閣的頭牌,可偏得這畫上的女子生了一雙眼,靈動中帶了幾分俏皮,唇角輕輕勾起,笑意之間,獨獨是一幅畫,卻像是活了。
畫腳上落了一行詩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君旭陽靜靜瞧著眼前的畫,靜靜看著眼前的美人,突然門前響起了一陣輕輕地敲門聲。
君旭陽的眉心一蹙,伸手又將書櫃移回了原來的位置,步子一頓,倒是又坐回了座位上麵,端端正正的坐好,眉目之間,又是無情。
“進來!”
門外的小廝得了命令,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燭光搖曳,偶爾發出兩聲清響,君旭陽的手中捧著一本書細細瞧著,似是從一開始他便是這般坐著的。
小廝不敢多看,隻是想著君旭陽拱了拱手掌,開口說道:“侯爺,果然不出你所料,六小姐沒有按照你說的方法處置他們兩個,隻是讓小的們為那兩人叫了一輛馬車,安排了之後的事情,連夜將他們送出京城去了。”
君旭陽的眉目盯著眼前的書本,喉嚨裏麵輕聲應了一聲。
小廝的頭微微垂著,等了許久也沒有聽見君旭陽開口吩咐,便是開口道:“若是侯爺沒有什麼其他事情的話,小的便是先退下了。”
聽了這話,君旭陽的眉頭微微一皺,眉目總算是從書本之中抬起了頭來,眼眸靜靜瞧著眼前的小廝,嘴角動了動,開口說道:“去和那些人說一下,本候要去看看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小廝一愣,隨即便是明白君旭陽說的人是君若。
小廝應了一聲,出了門去。
君旭陽的手掌微微攥成了拳頭,眼眸又是向著剛才的那麵牆看了看,可惜,牆上隻有書櫃,並沒有畫卷。
君旭陽的步子一頓,兩個大步向著外麵走去。
小廝早已將紫竹軒的下人叫了起來,燈光亮著,幾個小廝和老媽子都是從睡夢之中被叫起來的,神情還是有些迷糊,可是看著君旭陽進了紫竹軒的門,幾個人還是強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君旭陽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卻是一步步向著紫竹軒之內走了過去,老媽子一路引導,便是到了關著謝燕的地方。